小白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遲疑地盯着莉達,“讓我去查找真相?”随即,他愉快地扔掉了手的ipadx ,那屏幕上一團塗鴉,他剛剛還在畫所謂”特情局地圖”。
不等她回答,他立即又将目光投向子都,似乎在征求對方的意見。
何子都冷冷瞥了他一眼,直接低頭不語了。
就在數分鐘前,二人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結果又被擒住了。
“交地圖或者……”莉達暴怒道,一把匕首正游在何子都的脖頸處。
他無奈地坐了下來。沒過了一會兒,小狄進來了,她沖莉達耳語了什麽,随後她的臉上就浮起悲絕神色。
“不可能!”她咆哮道,随之眯起了眼睛,望向小白……
小白望着眼前這個幽暗的書房,茶桌上仍立着一瓶剩下一大半的白色液體,根據周圍酒精的氣味,應該是酒,他暗自想到。酒瓶旁,一個樹葉形狀的水晶盤,裏面餘着一些魚子醬。另一邊盤子上,擱置着幾個金黃色的薄煎餅,一塊餅缺了一角,還殘留着牙痕。
後面的書架上微微浮現一層灰塵,自從安東死後,這個房間就被莉達關閉了起來。
“警察都來過幾回了,他們翻了個底朝天,都發現不了什麽,酒菜沒有問題,餅上的牙痕是烏索瓦先生的。”小狄看他四處張望,忍不住提醒到。
這是莉達的父親,安東不幸離世的第十天了。死亡原因是心髒猝死。他被發現的時候,就倒在書房裏的茶桌旁。
聞此,小白無奈地聳了聳肩,退後兩步,差點撞上身後的何子都。
“對不起”,小白忙回頭說道。
何子都沒有理睬他,雙眼一直端詳着牆壁上一幅巨大的油畫:最後的晚餐。他大概是被這幅畫的內容吸引住了,一動不動地呆呆望着。
不一會兒,他皺起眉頭,走向那幅畫。伸手碰了碰牆壁上的一個污點,那是一只被拍死的肥蚊子,還有一點污血留在上面。時間久了,血跡已變得暗了。
小白苦笑了一下,便走了出去。
昨晚半夜,兩個人被藥劑迷暈後,再被蒙上耳眼,不知怎麽運送,一同被送到了安東的住處。莉達本只想抓小白一個人來,但聽完肖娜一番利害分析後,她才決定讓兩個人一起。
“發現了什麽?”門口,莉達迎面走上前,她不經意中撩了一下自己的臉龐。小白這才近距離看到,她的臉上出現了一些過敏皮疹,看來,這事給她帶來的壓力山大,從皮膚到內心都扭曲了,小白暗暗思量着。
“暫時……不知道。”小白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傷口,被寒風吹過,甚是痛楚。
“兩天。”甩下這句話後,她便揚長而去。兩天後,按照地方習俗,死者去世後的第十二天,她必須舉辦第一場追悼會。
“等……等下,其他信息,我要找誰詢問啊?”小白對着那個背影追問道。
“我。”肖娜從身後悄無聲息走上來。
“你?!”小白心底一陣發涼,暗暗嘆了一口氣:好不容易二人要逃出去了,卻又被擒住了。唉,女人心,海底針,他默默想着。
“你想知道什麽?”肖娜似乎不認識他一般,背對着他發問道。
“死者,不,烏索瓦先生什麽時候被發現死亡了?”
“十天前的晚上,那天正好是謝肉節的最後一天,來了幾撥客人。”
“謝……謝肉節?”
謝肉節又是送冬節,前後共有七天。分別是迎春日,始歡日,宴請日,狂歡日,岳母日,小姑日和寬恕日。人們會在這些天吃烤薄餅,玩拳擊,拔河,滑雪,走親戚,結婚等,最後一天還會焚燒稻草人,祈求神靈的庇護。這是俄羅斯人一個十分盛大的傳統節日。何子都一口氣講得有條不紊,他向來對文藝這些感興趣。
小白聞言,臉上露出了感激的微笑。轉口又問道,“那些客人分別是誰啊?”
窗外,冬日暖陽。維克多揉了揉眼睛,呆呆坐在床頭,大腦過了許久才啓動開來。今天是周末,宿舍裏的其他同學早跑到哪裏鬼混去了。
他懶洋洋爬起來,洗漱完畢後,随手拉開了客廳裏的共享冰箱,裏面亂七八糟的,堆滿了大夥的點心食品。其中有些食品,還是謝肉節那幾天購買的,肉的顏色都變了。看到這,他皺了皺眉頭,用力甩上了冰箱門。
擰開一罐蘋果汁,他就着幾塊幹面包亂嚼了起來。今日丢在宿舍門框下的報紙,那上面似乎沒有特別醒目的消息,他一目十行浏覽了一遍,便随手丢棄到一邊。
這時他的目光落在了報紙下面,有一小袋土豆,還冒了一堆新芽。他皺了皺眉頭,該丢了!
就在這時,床頭的手機鈴聲大作。他一看那個呼入號碼,便郁悶了起來。
“喂,維克多。考慮得怎麽樣,要不要參加我們俱樂部啊?”電話裏,彼得聒噪的聲音一直在空氣中晃動着,”你這幾天怎麽搞的,死氣沉沉。是不是生病了啊?”
維克多閉上眼,十分無奈說道,”對不起,我真的對那個不感興趣啊!”
“你還想着射擊啊?那需要靈敏的觀察力,而且也需要健全的四肢……”彼得突然閉嘴了,他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麽。
“嗯,對啊,所以我更要再試試吧。”維克多挂上了電話,他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左腿的假肢。這二十多年,自己就像提線木偶一般,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好在同學們并不嘲弄他。這時,他想起了那個人……
“幸好烏索瓦先生大發慈心,捐助了你們,不然你們早就餓死了。”福利院裏,這句話老師們總是挂在嘴邊,讓他和小夥伴們時刻不忘恩情。
包括他在內,那個福利院的大多孩子都出生在一個偏僻的山區,那裏戰亂頻繁。從很小的時候,他便記得村子裏的人,只要剛學會走路,就要學習射擊。
“只有先學會保護自己,才能保護愛你的人啊!”他清晰記得父親生前跟他說的話。那時他才五歲左右,不知為何,每當一想起這些話,他的內心就爬滿了力量。
“一定要再去試試,”想到這,他擰爆了果汁罐,猛地站起來,他摸索着掏出一把粗糙的□□,這還是他花了不少獎學金,從二手店裏淘回來的。
他決定今天再去學校的射擊俱樂部試試。那裏,聚集了許多人像他一樣,血液裏流淌着堅強和不服輸。
就在他要出門時,門口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誰?今天可是周末……”他遲疑地打開門,門口此時站着好幾位年輕人,各個身姿挺拔,肌肉發達,看起來就不是普通人。為首的那個女子,他覺得有幾分面熟,但一時半會,他想不起來在哪見過她了。
“你好,我們可以進去嗎?”肖娜眯着眼,望向維克多。
但不等他回應,一群人全部擠進來了。
“你……你們是?”維克多心頭一顫,他結巴問道。
“呵呵,你是烏索瓦先生捐助的優秀大學生吧”肖娜冷笑道,”寬恕日那天,你去找過他?”
“嗯”,維克多沒好氣答道,看來今天又去不成射擊俱樂部了。
“烏索瓦先生去世了。”肖娜仍然淡定說着。
“啊?!”聞言,他瞪大了眼睛,手腳微微顫抖着,真是晴天霹靂啊!報紙上怎麽都沒報道呢。
他暗忖道。
“這些土豆都發芽了啊,”小白緩緩說道,”發芽的土豆會産生龍葵素,那可是神經毒素,嚴重時,會讓人死亡呢!”他蹲下去,仔細端詳着地上的那袋土豆。
“啊?”維克多尋聲望去,這才發現那邊蹲着一位眉目清秀的男子,與周圍一群猛男不同,他明顯身段纖細了很多。而且,他臉上還有一道刀疤,一些細微血絲隐約可見。
“聽說,烏索瓦先生書房裏的薄餅是你送的?”小白繼續說道,”制作薄餅的原材料包含土豆,會不會這些有毒的土豆就……”
“神經病!”維克多聽清了這弦外音,”我幹嘛要去下毒!烏索瓦先生一直在資助我,沒有他,便沒有今天的我。”他激動地直跺腳,一不小心露出了左腿假肢。
小白敏銳地捕捉到這一幕。但見他如此激動,便不進一步追問假肢的事了。
原來是位身殘志堅的好兒郎啊!小白暗暗佩服道。來之前,他跟随肖娜他們一起拜訪過學院裏的諸位老師們,早已得知維克多是位思維敏捷,陽光向上的學霸。
烏索瓦集團長期致力于優秀大學生的培養,每年贈予的獎學金數額十分可觀。雖說這個集團有涉毒,但是在科學人才培養方面,它絕對是業界公認的大慈善家。
“你們是說維克多嗎?”設在學校健身館地下室的射擊俱樂部內,此時已經聚集了數位年輕男子。為首的一位一身名牌,他自稱是這個俱樂部的社長,名喚維基塔。
此刻他坐在桌子上,雙腳不屑地抖動着,瞥了一眼那幾張皺巴巴的入隊申請書,他擡頭喝了口水。
這幾張申請書是小白剛剛在宿舍翻看土豆時,無意從旁邊的一堆報紙中發現的。
“想加入我們這個俱樂部,除了考核隊員的射擊水平外,還要評估隊員健全的身體素質,以及他的家庭關系這些。”他繼續說道,”維克多确實有多次申請要加入,但是以上這些條件他都不具備呢。”
“對啊,哪裏像維基塔,爸爸還是絕佳魚子醬連鎖工廠的經理助理呢。”其中一位隊友忙附和道。
“工廠老板?”聞此,肖娜不禁瞪大了眼睛,那天,這位來自連鎖工廠的助理,列夫先生也拜訪過安東。
“大家加把勁吧,投食材要分散一些,這樣魚兒們才吃得飽,才能生産更多的卵啊!”列夫站在一艘貨船上,不停地對身旁的工人們吆喝道。
他最近心情特煩躁,前陣子投資特比幣又輸了一大把。他只好将心思移到工作中,不然他遲早要瘋掉,那可是相當大的一筆錢。
這時,他幽幽想起半個月前,妻子安娜對他說的“今年的魚子醬真是越來越棒啦!送一些給安東先生吧,他應該不會拒絕。”
安東和列夫是中學同學,兩個人雖然社會財富懸殊,但是列夫一直不甘心。他時不時就會去拜訪一下安東先生,試圖從他那學到半點致富秘籍。
可是不知為何,他這些年的財運全斷了。每一次投資,換來的都是一個血本無歸。
正在悲痛沉思時,船靠岸了。
“列夫先生,你在想什麽呢?”肖娜搖曳着長裙,款款走上了甲板。
小白跟着其他幾位随從,也爬上了樓梯。
他眯着眼望向四周,海浪起伏,偶爾原來飄來一聲長長的輪船鳴笛聲。
“烏索瓦先生死了。”肖娜壓低了嗓子說道。雖然這是不争事實,但莉達發話了,只有查明真相後,才能對外公開這個不幸的消息。
“什麽?!”列夫盯着眼前這個美女,臉上神色一半兒悲,一半兒喜。他一直嫉妒羨慕的老同學,居然死了?!
這時小白插話道,”聽說你欠了他一筆資金,數額不小呢。”
“啊?!”列夫心頭一震,他惱怒地轉向身後,那邊立着一位薄粉何郎,氣質陰柔。他忍不住吐了一口痰,心裏咒罵着,這種小娘炮也配和自己這樣說話。
“這是不是你的簽名?”小白見他不言語,便朝前幾步,遞過去一份複印的借條,那是之前他找安東應急周轉借的數額。
“我查了一下你的賬戶,發現最近你又虧了一大筆啊!”小白冷眼說道,他一直盯着對方的面目表情,”你自知還不了這些欠款,便在魚子醬裏下毒,再送給安東品嘗。”
“你……你在說什麽?”列夫一聽這話,怒不可揭,差點不一拳将他幹翻在地。“你憑什麽說魚子醬有下毒?滿嘴胡言亂語”。
“你嫉妒他吧。他擁有你幾輩子都賺不到的財富,所以你想殺了他。”小白繼續說道。
“我承認嫉妒過他,但是,嫉妒就是殺人的動機嗎?”列夫吼道。
“哦,那不然還有什麽動機殺他呢?”
“你……你一派胡言!”列夫漲紅着臉,眼底冒出一股紅血絲,顫抖着嘴唇。突然他飛得沖上前,差點就踹翻了對方。
見此,肖娜連忙一把将他攔住。
直到看着那群人離去,列夫才反神過來,他的銀行賬戶怎麽就被公開了?!那貨看來有幾分來頭啊。
“你怎麽斷定他們是兇手?”返程車上,肖娜低沉問道。
“沒,猜的,随口說說。”小白避開了她的目光,眼睛望向車窗外。
如果此時何子都不被扣押,他完全可以博一把,跳車逃亡了。
“警方查了幾次,食物都沒問題。”肖娜繼續說道。
“哦……”小白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先回去看看你那位?”肖娜擡起了手表,正午時分,得先回去吃飽了再說。
“哦,好。”
他們二人目前被關押在二樓書房隔壁的客房裏。此時,房門緊閉,才上樓梯,衆人遠遠便聽到了裏面一陣碗筷湯匙甩地的聲響。
肖娜吃了一大驚,猛地踹開門。
室內,何子都一臉盛怒,桌椅們東倒西歪,滿地狼藉。看到小白,他的眼中微微滑過一絲光芒,頓時安靜了一些,轉過身發呆着。
“鬧了一個上午了!非要見到某個人……”門外,小狄飄了過來,沖肖娜抱怨了一通。
小白無奈地直搖頭,公子哥的毛病又犯了。他小心翼翼繞過那些碎屑殘渣,坐到一處稍微幹淨的地方。
随後,房門被重重封住了。
“你去哪了?”何子都悶聲發問,語氣中帶着哽噎。
“跟他們去看了一些人。”
“那個畫,是真的。”何子都喃喃道,”原來當年拍賣會上花了數十個億的買家就在這啊。”他似乎想起了什麽。
“真跡?”小白在心裏暗暗揣摩着。
沉默了許久,小白便開始七手八腳收拾起房間。看到何子都頭發根上沾着一小塊紙屑,他小心翼翼地伸手過去,見這一次對方沒有拒絕,他便輕輕撥弄下那個殘片……不一會兒,室內又整齊了許多。
一旁,何子都靜靜看着,不作聲響……
伊萬坐在辦公室前,他這幾天心情特別複雜。一方面他的兄長安東去世了,這意味着他可能可以上位。另一方面,他又不忍心撕破臉皮,畢竟莉達是他看着長大的親侄女。
大哥到底有沒立遺囑啊?伊萬眯着眼細想着,他的直接告訴他,安東絕對有立遺囑,但是遺囑至今沒看到半點影子。
馬上要到下午十三點了,這是不積極的數字。伊萬想到,但是今天,他聽信了一些專家的建議,決定投注代號十三的那匹馬。
賭馬這個愛好是兄弟倆從小就有的。但自從父親去世,安東按照遺囑接手了烏索瓦集團後,兄弟倆雖然都在同一個公司,但這些年聚少離多,除了公司開會時會見面,他們之間交流的信息越來越少了。
他甚至想不起來,那天他到安東的書房裏,跟他聊了什麽。
正在沉思時,辦公室的內線電話響起,他接了起來。過了半會兒,從外面飄然走進來數位。
肖娜客氣地對他鞠躬道,“副總,辛苦你了。”
伊萬似乎想不起她的名字,只覺得這個女子在大哥身邊出現過,有幾分眼熟。看她恭謙的樣子,伊萬也微微颔首示意。
“你是安東的親弟弟?” 小白毫不客氣問道,“他去世了,集團就是你的吧。”
“What”,伊萬呆住了。他冷冷望着哪裏跑來的粉頭小生,居然敢這麽跟自己對話。
“所以為了利益,你動手了?”小白猛追窮打道。
“證據呢?”伊萬并不惱怒,他不屑地盯着說話者,似乎在嘲諷小白的輕易判斷。
“殺人動機有了,證據應該就不難找了吧。”小白故弄玄虛道。
“請便。”伊萬點開了辦公室大門,他根本不願意多花一秒鐘浪費在這個莫名其妙的人身上。
背後,巨大的投像屏幕正在呈現本年度最激烈的一場賽馬。一開始十三那匹馬确實一馬當先,勝利在望。但快到終點時,那匹馬突然身心疲憊,慢慢降低了速度。
十三果然是個不積利的數字!伊萬眯上了眼,似乎陷入了沉思。
“請問,每次賭馬會輸掉多少錢呢?”小白站在門口,回望着對方。
聞言,伊萬慢慢擡起了頭,臉上浮出細微的變化。
“這種級別的賽事,聽說每一場都要上億門票。副總的收入有這麽高嗎?”
“你想說什麽?”伊萬吼道。
“我在想,會不會這個賭馬的資金來源渠道……畢竟,你可是經手着公司賬本呢。”小白想起,在公司一層的人員崗位安排上,伊萬是副總兼財務總監。
“你想說什麽?安東那個吝啬鬼……”他喃喃道,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去安東的書房,找他借錢被拒了。
“請問,我可以看下公司的賬目那些嗎?”返程車上,小白突然測過臉問道。
“不行!”不等肖娜回答,另外幾位小弟齊聲喝道,那是集團的秘密啊。
“哦。”
“其實,還有一位訪客。”肖娜在沉默中淡淡說着,”不過,她肯定沒什麽。”
“誰?”小白着急追問道。
“莉達姐。那天傍晚她回來了,陪烏索瓦先生一起到廣場上看焚燒的稻草人。”
謝肉節的最後一天寬恕日,人們會将一個巨大的紙紮的人形稻草人,取火燒掉,寓意送去邪祟,以此迎接新的一年。肖娜冷冷解釋道。
很多時候,人們會将自己過去一年中的痛苦,遺憾等寫在紙上,悄悄塞進稻草人的口袋裏,這樣也許就可以燒去那些過往的失望吧。肖娜繼續說道,小白發現她的眼角邊似乎有一星淚珠。
“那确實需要多燒幾個,畢竟烏索瓦集團需要祈禱的地方太多了。”小白暗暗想着。他追問道,”我可以看看那個廣場嗎?”
聞此,肖娜略微驚訝了一下,真是一個十足好奇心的男人啊!她心頭飄過這個念想,但臉上波瀾不驚,她微微點了點頭。
廣場上白雪皚皚,空蕩無人。
“大概是在那個地方焚燒的。”肖娜指向一個角落。
小白眯起眼,午後的陽光仍然刺目。他慢慢走向那個角落,此時足下的積雪已經沒過小腿,走起來不太順利。
他慢慢蹲下來,過了許多日,加之厚厚的一層積雪,根本看不清廣場上原本的壯美景色。
不過,他的耳朵仍然捕捉到了一絲水流的細響,空氣中飄着淡淡的臭雞蛋味。這底下,估計是下水道吧。
正在他低頭沉思時,耳邊傳來一聲嘯鳴,他下意識避開了,一顆自制的土彈頭擦着他的臉頰飛過來。
他只感耳根一陣刺痛,用手一摸,耳朵破皮流血了。他驚恐地回頭望去,才看到遠處一個樹幹下,依靠着個人。
“維克多?”他驚疑道。
維克多大步流星走了過來,滿臉惱恨吼道,”多管閑事,他們現在徹底不要我了!”
原來,射擊俱樂部将他徹底拒絕了,還威脅他不準靠近那個社團。
維基塔大概以為小白是維克多派來求情的,而不久前,小白剛剛在貨船上出言不遜,激怒了他的父親列夫。
“你的……腿怎麽了?”小白盯着對方的假肢問道。
“不關你的事!”
“腿都那樣了,就不要瞎折騰什麽開槍射擊,那需要速度和身體配合。” 小白故意激怒他說道。
“ 無論什麽時候,都不能放棄拿槍!我阿爸說的,只要活着,就要槍口對準敵人,才能保護家人。”維克多漲紅臉吼道。
“真是好戰的民族……” 小白聽着這義憤填膺的言辭,心裏不禁打了個寒戰。
“你的腿是不是被敵人……”小白淡定地問道。
聞此,維克多似乎覺察到什麽。他白了一眼,便默不作聲跑遠了。
“你,流血了。”肖娜冷冷說道,”我房中有藥,你現在還不能死,真相還沒找到呢。”
小白無奈地直搖頭,奈何寒風襲來,他發覺痛得更嚴重了。
“進來吧。”肖娜推開了門,長趨直入。她在翻找着抽屜裏的藥品。
小白遲疑了一會,慢慢走了進去。
室內陳設簡單,毫無女性房間應該有的布置。除了一張合影照片立在書桌上,便看不到任何裝飾性的東西了。
小白仔細看了一眼那張合影,圖裏肖娜緊依偎在一個年輕男子的懷裏,露出燦爛的笑容。
“這……該不會就是她的……”小白暗暗思量着。
“沒錯,他就是我的未婚夫。死了好多年了。”似乎看透了小白的心思,肖娜冷笑道。
“這個背景……”小白淡淡說道,背景圖中,有雜草不生的山道,一堵殘破的斷牆壁,上面清晰可見炮彈的痕跡。
“都過去了,”肖娜不想再多說什麽,立刻将相片反面蓋在桌上。
“你的手?”小白注意到她的手背上密密麻麻許多水泡,好像被什麽灼燒過。
“沒什麽……清洗書房裏的那幅畫時,經常不小心碰到了一點溶劑而已。”她輕描淡寫說道。
說完,肖娜擡手,她手上拿着一瓶修補皮膚的凝膠,直接朝小白臉頰處抹去。
小白立即躲閃了過去,”不用了,我自己來,”他現在可不想再制造誤會的場景了。
“你和他一起打戰過?”小白依舊不依不饒問道。
“對。”
“他不是特工嗎?怎麽會跟你……”小白忍住了下半句話,他其實想知道,一個國家特情人員怎麽會和一個涉黑社團的女雇傭兵,一起并肩作戰。
“某部門的上将,似乎也姓烏索瓦呢。”肖娜冷笑道。她嘴唇抖動了一會,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又閉嘴不言了。
“時間不多了,想出什麽頭緒了沒?”肖娜指了指窗外,夜幕已經降臨了。
“那一天來訪的客人到底和安東聊了什麽。他身體有出現什麽異樣嗎?”
“不知道,我和小狄只負責走廊的巡邏。不過,那天書房裏傳來好幾次憤怒的吼聲,似乎烏索瓦先生的情緒有點激動。随後,一撥撥客人們便悻悻離開了。”
正在這時,走廊傳來一陣吵鬧聲,隐約間,只聽到莉達尖着嗓門吼道,”根本就沒有遺囑,哪裏都找不到。”随後,一個高大的身影晃過,伊萬憤怒地走遠了。
小白對着那背影,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想再去書房裏看看。
當他們行至書房門口時,不禁愣住了。裏面一片狼藉,書桌上,抽屜裏,書架上的書籍文件全淩亂了。莉達正在尋找什麽。
肖娜皺了一下眉頭,輕然走進去,細聲說了一些情況。随後,在那雙寒意料峭的目光注視下,小白踏進了室內。
他目光落在那些文件上,只要細心查詢,那裏肯定有隐藏着什麽。但是,他的這個請求當即被拒絕了。集團機密,不可外洩,莉達面無表情說道。
小白只好轉身,向四周繼續打量着。
正對着茶桌的牆壁上,那幅壯麗的油畫在微弱的燈光中流淌着別致的豐采。
“真跡,”小白想起了中午何子都的話語,于是他緩緩走近畫前。
一股淡淡的甲醛氣味飄浮在鼻息間,中間還夾雜着一絲絲西瓜甜味。這應該是采用環氧乙烷滅菌,常見的一種保護古文物的措施。但是長期接觸,容易導致皮炎,長水泡,嚴重時甚至會導致致癌死亡。肖娜長期負責書房打理,肯定會接觸環氧乙烷。難怪,她的手上布滿水泡。小白暗自想道。
但是,莉達的臉上似乎有皮疹?她應該不必清洗字畫啊,這又是為什麽呢?小白暗暗吃驚道。
翻找了一大遍無果,莉達憤怒地離去了。這時,小白發現她臉上的皮疹似乎變成潰瘍了。
“在想什麽呢?”肖娜将一張文件遞給他,“也許列夫先生的嫌疑可以排除了,”她幽幽說道。
這是銀行轉賬的記錄,上面一些數據顯示,列夫數次找安東借用資金。下面一些數據卻是,伊萬多次找安東借款,借款備注,賭馬。而二者的銀行轉賬金額對減一下,列夫欠安東的金額幾乎只剩幾塊錢了。
看來,列夫那天上門前來,絕不是找安東讨要周轉資本的。
“也許,他是上門來質疑烏索瓦先生。畢竟最近一次投資特比幣,還是安東先生極力推薦的。”小白緩緩說道,“有意思,自己的弟弟欠了對方一筆資金。再通過給對方錯誤的投資引導,讓對方無意中失去了讨要欠款的能力。”
“真是只老狐貍。”肖娜低聲罵道。
回到室內,一片寂靜。何子都早已躺在床上睡着了。小白見狀,便輕手輕腳地走向沙發。
“回來了?”黑暗中,何子都幽幽冒出一句。
小白猛吃一驚,只好低低“嗯”了下。該死,吵醒他了。
“那個畫……感覺有點怪。”何子都緩緩說着,“感覺,畫面上的色彩分布不夠均衡。”
然後,他滔滔不絕地講訴了一堆調色的專業知識。
小白只顧“嗯”,不知該回應什麽。
“你說是不是……很奇怪!”結束了長篇大論之後,他突然發問道。
“啊?”小白驚疑了一聲。剛剛那些美術專業知識他聽得雲裏霧裏。
“同一個時期的作品,油彩的原料應該是一樣的。但是那個畫的空白處,卻出現不一樣的痕跡。它本應該是用油性蛋劑顏料,但畫布上卻透出一點點丙稀顏料,這是我們平時上課時常見的顏料。”
“啊?!”小白聞此,心頭不禁一震。
“畫中藏畫?”二人幾乎同時說出口。
次日,走廊上一片躁動。小弟們來來回回在各個樓層跑動着,準備些什麽。今天是安東去世的第十二日,莉達要在下午開追悼會,公開父親的死訊。
“找到死因了沒有?”莉達不耐煩地吼道。
應小白要求,她來到了書房。
經過一番仔細處理,果然,卸下這幅《最後的晚餐》之後,畫布下驚現另一幅油畫,畫面是一幅深海圖,浪花飛濺。海底魚群追逐着一個發光體,那形狀似乎是個燈塔。
這是?小白瞪大了眼睛,他腦海一閃而過,之前肖娜提示的暗語。
“這畫跟父親的死有什麽關系嗎?”莉達瞪着眼睛,怒喝道。
“也許……我不知道……”小白喃喃道。“有沒烏索瓦先生死亡的記錄啊,”他問道。
“拿給他!”莉達朝身旁一位小弟遞了個眼色。
小白翻看着這些記錄,仔細端詳着其中一張照片。漸漸,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烏索瓦先生應該是死于2巯基乙醇。這是一種有毒氣體,中毒者容易出現情緒失控,嚴重者會猝死身亡。毒亡者身上并沒有異樣,除了角膜出現混濁。”他緩緩說着,取出了其中一張照片。
“什麽毒?!誰下的?”莉達驚慌失色道。
“這好像……不是刻意下毒吧。”小白一字一頓道,“硫化氫和環氧乙烷可以合成2巯基乙醇。環氧乙醇是清洗古畫時常用到的滅菌劑。而硫化氫……你們那天看稻草人焚燒的位置下,正好有個地下水道,污水環境中含有一定的硫化物,硫酸鹽,故容易滋生有害氣體硫化氫。那天焚燒,空氣中加快了硫化氫氣體的浮動……
硫化氫輕度中毒,皮膚會出現皮疹,潰瘍。你臉上應該就是……”
莉達聽到這,一點點癱倒下去。
“牆上那個死蚊子血,說不定可以鑒定死因。”
二人很快又被扣押在那處孤島上,理由仍然是,小白未繪出特情局地圖。
“那個遺囑,你就不好奇在哪嗎?”小白敲着ipadx,冷言問道。
他在盤算逃亡的計劃。
“呵呵,你知道?”莉達白了一眼,她現在急需這個遺囑,集團已經出現一些混亂。
“如果,你肯放我們走。”
……
此時,小白潛在海底,他閉上眼,腦海裏再次浮現那幅深海圖……魚群……發光體……
終于,游了大半天之後,不遠處果真出現了畫中一幕。他狂喜萬分地游過去,眼前,一座二層樓高的海底燈塔詭異的在水中漂浮着,四周沒有門窗,唯一印在牆壁上的,卻有二十二張塔羅牌,卡牌似乎可以移動。
此時牌上的圖像人物泛着神秘的微笑,在黑暗中蕩漾着。
這是什麽?
他絞盡腦汁想了許久,仍然參不透個中緣由,只好先上岸再說。
“真有畫中一樣的燈塔?”莉達聞言,不禁大為一震。
“塔羅牌,二十二張?”何子都在一旁嘀咕着。
塔羅牌有分大小牌,你說的應該是大阿爾卡那牌,一共有二十二張。它主要是用來占蔔的,比如六號戀人牌,它有分正位和逆位,正位代表選擇溝通,逆位代表內心的逃避猶豫。比如九號隐士牌,他的正位就是寓意那些在黑暗中摸索,尋求答案的人……何子都在一旁輕聲說道,口若懸河。
小白驚訝地發現,身邊的這位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