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形教室內,座無虛席。一位半老未老的灰發老者正在铿锵有力地說着什麽,時不時臺下響起一陣喝彩聲。

又是一次講座,這次是研究超自然現象的犯罪行為。“任何超自然現象的背後,必定隐藏着某些科學規律。世界上并不存在鬼怪傳說,那都是人為杜撰出來的……”

話音剛落,臺上的屏幕幽幽浮出一段影像:

正午,一個四周封閉的單層空間內,一抹陽光擠過窗簾微透的一線細縫,瀉進來一絲光芒。床上躺着一個人,似乎在安靜休息着。畫面在靜谧中滑過了數分鐘,突然鏡頭一閃,似乎有道飛影掠過,天花板猛得搖晃一下,砸落,正好擊中床上。那床上的人來不及慘叫,床鋪全碎成粉末……

臺下各個看得瞠目結舌,面面相觑。

“誰能告訴我,這是場意外還是謀殺?”臺上的教授嘴角翹起一抹詭異的微笑。

時間一分一秒滑過去,大家苦苦思索着。單憑這段影像,還不好确定……

坐在教室後排,有一位少年,面色焦慮,目光遲疑,他似乎在盼望着有人起身回答,這樣他可以早點去見一個人。

“既然大家都想不出來,那我們先休息半個小時再……”教授微笑道,轉身欲走。

“啊……不”,小白忍不住驚呼道,他的聲音一向低沉,但是此時室內一片靜寂,便顯得格外醒耳。大家尋聲,齊刷刷瞥過去。

小白不好意思低下頭,漲紅着喃喃道,”應該是死于謀殺。”

聽聞此,大家都露出懷疑或訝異的表情。教授不動聲色,只習慣性推了下眼鏡。

“因為……他死于伽馬射線。”小白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四周,沒人發聲抗議,他便大膽說下去,”這段影像是用最新的北鬥xP1衛星拍攝而來的,畫面平穩而且異常清晰。即使隔着厚厚的窗簾,仍然可以清晰看見屋外的風景:稀薄的雲層。”

衆人驚愕,皆眯上眼,盯着那畫面細品,果然……

“而剛才畫面突然抖了一下,說明衛星系統受到了外界幹擾。能夠有如此超強穿透力的,應該是伽馬射線暴了。伽馬射線可以随意穿透任何一個障礙物,包括厚重的金屬制品,以及脆弱的人體。平時,如果能合理利用伽馬射線,醫學上是可以殺死部分癌細胞。但是剛剛那麽強的能量,能導致衛星攝像功能短路,說明影像中的伽馬射線暴是超過合理控制标準的。那就意味着,床上的人早在被天花板砸中前,他已經斃命了。所以他沒來不及發出慘叫就……”

一氣呵成,毫不違和。

此時,教授的目光從犀利冷峻慢慢變得柔和起來,他默許地點頭微笑。

小白見此,便起身往外飛去。

“國家利益永遠高于個人……”那老者對着飛去的身影,幽幽嘆道。

夜晚,香港白合廣場裏華燈璀璨,人影攢動,半空中蕩漾着明快的曲子。當紅藝人林易沉,戴着口罩,套着一只棒球帽,身旁緊跟着一位保镖,十分低調地走着。他似乎要趕去赴約,步伐微急。

商圈回廊裏,四處都懸挂着他的明星海報,身為許多品牌的代言人,他偶爾擡頭看到自己那些巨型海報,不免心裏一陣狂喜騷動。

突然,周圍傳來一聲聲驚叫,他下意識地将帽子再壓低一些。下一秒,半空中飄然砸下無數根燈管……他趕緊捂頭躲藏着。誰知,身體猛得一震,他忍不住捂住胸膛,一股殷紅的鮮血噴湧而出,驚愕,驚恐……

他死了。

商場裏頓時一片混亂。

刑偵隊隊長擦了擦額頭冒出的細汗,他今晚本可以休息在家陪着孩子,誰知一個緊急電話把他又催來了:王隊,白合廣場出現槍傷致死案。死者是……

礙于死者特殊的社會地位,他不得已一路狂奔而來。比調查死因更麻煩的事,這會商場裏裏外圍成死局,一大波粉絲們路人們正焦慮不安地伸長脖子,一個勁踮起腳尖往裏張望着。雖然警員們早早拉好警戒線,但此時黑壓壓的圍觀陣勢,他即便擁有一雙翅膀,也飛不進第一現場,只能在外轉圈幹着急。

“真是豈有此理!”王隊拍着辦公桌怒吼道,他将屍檢報告扔在一邊,”在外面怎麽擠都擠不進去,那些人真是……”他心裏狠狠爆粗,但礙于手底下新來的幾位實習生,顧及隊長形象,他還是忍住了。

“死者林易沉死于槍傷,心髒創面大,根據現場噴血的軌跡,應該是近距離射擊。”李星小心翼翼地彙報着,他本來一直跟着副隊。只可惜副隊這幾天被派遣到內陸學習調研去了。他深谙王隊的火爆脾氣,這會說錯或說漏半個字,他的脖子就保不住了。

“但是,目前還找不到兇器。”李星小聲補充道,頭低得更下去了。

“目擊者找到了嗎?怎麽說?”王隊耐着心問道,一臉陰沉。

“目前,暫時找到一位目擊者。當時太亂了,我們也做了許多工作……”李星喃喃道,他心裏其實想說,我們真的特別賣命,但是就只找到了一位願意開口配合的目擊者。現在的法律規定,目擊者有權保持絕對沉默。

“那他說了些什麽?”

“他還在裏面。”

半夜,香和酒店像往常一樣,前臺仍有絡繹不絕的客人。這家酒店不算十分高檔,但它有個特別之處,它沒有像其他酒店那樣,到處安裝攝像頭。在這裏,一切都可以絕對保密。

客人随意報個虛假身份,再遞上一張虛假的身份信息,便可随時入住。

這裏,酒店員工除了偶爾遇見過一二位沒戴口罩,露出全臉的客人。大部分時間,他們都只跟那些裹得嚴嚴實實的,活像大粽子一般的客人寒暄幾句,便不再交流了。

客人們幾乎沒有其他需求,一旦入住,便如消失在房內一般,待到退房時,都能準時按點離開。平時,客人們大都是獨來獨往。但鬼知道,比如住在801的客人,半夜會不會偷偷溜進609客房呢?!

啊杜是酒店的老員工,他在這裏幹了近二十年。雖然大部分客人都捂得嚴嚴實實,來去匆忙。但憑着他多年的觀察經驗,根據不同客人的走路姿勢,大概能推測出客人是不是老熟客了。

這夜,時鐘剛剛滑過11點,大門口又幽幽晃進來一位客人。根據那身段和走路姿勢,他一眼便知道,這是最近常來的客人之一。那人遞交一張虛假身份信息後,便一聲不吭往裏走去了。

次日清晨。啊杜在前臺的桌子上被鬧鐘驚醒了,值夜了一個晚上,他好不容易在淩晨破曉那會,偷偷眯眼一會兒,還沒做完一個夢,就又得幹活了。

電腦裏,按時間記錄,一會兒客人們便要趁微露的晨曦開始退房了。

幾乎在半個小時內,客人們全都退得無影無蹤。唯獨剩下一位,啊杜隐約記得,就是昨晚那位老熟客,他還沒來退房,這會時間已經延遲5分鐘了,這與他之前的習慣完全不同啊。

又約莫等了一個多小時。天光大亮,幾位前臺的同事們都十分好奇那位客人,于是大家便一致決定,留下啊杜值守前臺,他是老員工,完全可以獨當一面。他們悄悄往裏走去……

“啊!”不久,裏面便發出陣陣尖叫聲。幾個員工們面無血色驚恐萬分地跑回來,“死了,客人死了!”

啊杜大驚失色,但他很快壓住內心的恐懼,迅速撥起報警電話……

王隊一臉嚴肅地盯着那屋內的死者,四腳朝天,面目猙獰。嘴角依稀可見白色的嘔吐物,嘴唇發黑,似乎死于中毒。

但,任憑李星他們掘地三尺地苦苦查找,也查不出死者的真實身份信息了。

王隊經過前臺的時候,忍不住怒啐了一口痰,還有這種破酒店,什麽信息都是假的,差不多該端了!

國家信息網只能查詢到百分九十九的人口身份,還有百分之一的,比如偷渡者,至今無法根治他們的問題。

接待室內,何子都這次主動自薦,他要向警方陳述案發的過程。這會他冷冷坐着,低着頭,一聲不吭,似有所思着。

不一會兒,門被一腳踹開,進來一位中年大叔。他目光如炬,眼神冷峻,只看對面這位目擊者一眼,便哼着一聲,坐定了:這厮看起來這麽年輕,靠譜嗎。

李星先沖何子都禮貌地微笑了一下,便開始按程序流程,詳盡詢問整個案發過程。

幾個小時前,何子都甩掉了身旁的幾位小弟。好不容易自由地在白合廣場裏閑逛着,這裏本來就算他家的半個私人場地。

白合廣場地如其名,是由白氏集團和何家共同打造的。廣場內燈光設計十分新奇,大型的水晶燈四處可見,長長垂落的燈花燈飾們,随着風兒輕輕搖動着,令人生出如夢如幻的勝景呢。

他心裏這幾天又開始躁動不安,那個人匆匆離去了。約好要一起看盡繁華,相守光陰,可是苦等了許多日,那人又不知身在何處了。

在廣場的走廊上,他渾渾噩噩地走在歡快的歌聲裏,那歌詞唱盡有緣人朝朝暮暮,這與他內心的凄凄慘慘形成巨大的反差。

突然,半空中砸下一根根水晶燈管……路人們皆捂住頭,四處躲避着。就在這時,他聽見對面傳來一聲慘叫,便忍不住擡眼望去。只見對面走廊裏,一位圍得嚴嚴實實的隐形人,他身旁不遠處還有一個類似保镖的人,二人也在彎腰躲藏之時,突然一聲電光石火,似乎哪裏傳來一聲槍響,随之,那個隐形人就一身浴血地躺在地上了。

“好的,謝謝你的合作。”李星認真詳細地登記完他的全部陳述後,便起身做了一個往外請的動作。

但是何子都卻一動不動,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們就不想問我,哪裏來的槍響嗎?”

王隊本在一旁默不動聲,冷不防聽到這樣的言辭,猛得心裏抽動起來,”你知道誰開槍的?”

何子都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幽幽說道,”大概知道……但是……我想見一個人之後,才能告訴你們。”

王隊聽着這帶有幾分威脅的言論,差點不怒跳三尺開來。

正在這時,王隊耳內的隐形耳機飄來一聲提醒:白墨塵來了,他說他認識這個目擊者,受人所托,要帶走他。

王隊見警界的財神爺爺來了,也不好作怒。只得暫時記下何子都的聯系方式,心中想着等明天再找他過來詳談。

可是,任白墨塵好話說盡,何子都鐵了心都不願意離開警局了。他嚷嚷着,非要等那個人來。

“那個人是誰啊?”白墨塵好奇問道。

“小白啊!”何子都氣鼓鼓地說着。

刑事局辦公室。

小白又被單獨請去林隊辦公室約談了。過了許久,他一臉落寞地走出來,臉頰上清晰可見兩個青紫色的鐵砂掌,不用猜,又挨打了。

雖然章隊的求情,讓他暫時脫離被懷疑叛變的隊列。但是林隊惱恨于這厮的态度,總是沉默不語,半字不肯吐。若不是礙于這貨确有幾分聰明勇識,他早就将這厮掃地出門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是警隊的至理名言。

最可恨的是,連深得人心,一向穩重識大體的石勇,居然跟那早已叛跑的華泰沾上親戚關系。一想到這,林隊的心就猶如刀絞,痛不欲生。

“剛剛,警方在祥龍灣藝人林易沉的別墅內,發現了幾具屍體。這個別墅在半個小時前突然着火了,火勢兇猛,消防員費了許久才将火撲滅。後面才發現,在別墅的地下車庫內,藏着好幾具屍體。”連翹長長嘆了一口氣,林易沉可是他的愛豆。前幾日才不幸被殺,這會住宅又着火,還出現多具不明死亡屍體。

“這次的任務就……”連翹一眼過去,掃視了面前幾位師兄師弟們。他嘴唇顫動了一下,才要說話,突然就被身後的林隊打斷了。

“讓昊然和哲沫去。若兮再休息幾天吧。”說完,他冷冷盯了小白一眼,便轉身離去了。

刑事局頂層。小白偷偷爬了上去,靠在一個稍微避風寒的屋檐下,長長吐了一口氣出來。他摸着仍舊火辣辣的臉頰,發呆了許久。這才發覺腹中隐隐作痛,饑餓鬧得太兇了。這幾日回來,又是天天挨揍挨罵,林隊的疑心并無道理,他終究連自己的立場都搞不清楚了……

刑偵隊辦公室,昊然細細查看着那些屍檢報告,這些人死亡時間大概是在半年前。那就意味着,他們并非是在這次火災中喪生。

除了肝膽破裂,這些人身上并無明顯的外傷,那死因到底會是什麽呢?

“讓我進去!”何子都試圖掙脫幾位小弟的手,他聽說來了兩位特情局的警員,便迫不及待地趕過來。何子中最近忙着工作的事脫不開身,而何氏夫婦向來寵溺這個體弱多病的小兒,只要不是太嚴重的事,他樂意做什麽就做什麽去了。

昊然聽到這聲音,覺得幾分耳熟,便擡眼望去。只見門口立着一位翩翩少年,眉清目秀,神色憂郁。他想了一小會兒,馬上反應過來了:何子都。

“為什麽又是你來?”何子都滿臉遮不住的失落感。

“哦,不然你覺得會是誰來呢?”昊然在心裏冷笑着,高壓電擊洗腦以後,小白的記憶早就殘缺不齊,估計已經将這貨忘得一光二盡了吧。

“他呢?”

“不知。”昊然冷漠地轉過去,冷若冰霜地望着那些屍檢報告。

別墅內。書架應該是着火的源點,那裏,書架子上的一堆東西全都被燒成灰燼。通過一番詳細打聽,才知道那幾日,林易沉生前的經紀人和助理們有回去過,給他點蠟燭寄托哀思。

“那應該就是燒蠟燭意外引發的事故?!”昊然心中默念着。

客廳內。經紀人和幾位助理們似乎得知了警察又要上門咨詢,為了避免後續再被打擾。他們故一齊約了今天,聚在別墅內,等待警察們的詳談問話。

“易沉平時為人低調,除了工作上會出去應酬,一般都在家裏休息。”那經紀人不等他們開口問,便自顧自說起來,”這裏有一份名單,便是他平日來,經常有交集的朋友名單了。”

昊然滿臉感激地接過手來。

“蠟燭是你們點的?”李星也趕緊趁熱打鐵問道。

“嗯,之前易沉在家就喜歡點蠟燭,這種帶有香料的蠟燭容易讓他心神安定,睡眠也更好一些。我們也是想過來一起回憶一下……”其中一位稍年長的助理哽咽說道,”卻害他連房子都……”

“這些人你們認識嗎?”哲沫随手擺出一些照片,那裏面有地下車庫裏苦主們的照片,經過技術處理後,那些人面目表情變得柔和一些,不那麽吓人了。以及一張在廣場案發時,那位保镖的監控截圖。

那幾位女子眼睛迅速掠過那些屍體們的照片,全都落在最後一張不甚清晰的截圖上:這不是啊洛嗎?他前天在家自盡了。

阿洛是林易沉生前的貼身保镖。他年輕時誤入歧途,賭博欠了一堆債,正當走投無路時,卻偶遇了這位大紅大紫的當紅藝人。林易塵見他本質不壞,便收留了他,漸漸還替他還清了債務。因此,在阿洛心裏,林便是他的再生父母一般。那晚在廣場卻沒法保住金主,眼睜睜看着林倒地死亡。回到家後,他悲痛萬分,一口氣飲下整瓶□□,當場斃命。

聽完這番言論,昊然不禁心生感慨。

那又會是殺死林易沉呢?

當下,衆人又趕往了白合廣場。由于發生命案,死的還是當紅明星,廣場外堆滿了一圈圈花籃,全是粉絲們自發的哀悼活動。

除了粉絲們,白何兩家也高度關注這個案件。連續停業好幾天,他們的生意損失了不少。

昊然蹲在出事的地方,根據何子都之前的陳述,屍體附近的确散落了一堆金燦燦的水晶燈管們。

根據那個噴血的軌道,兇手極有可能就在他背後不遠處,突然射擊。

可惜,現場的監控怎麽回看,都找不出可疑的對象。

昊然用力揉了揉自己發紅的眼鏡,連續盯着那個監控前前後後回放看了一整天,他的眼睛有點發炎了,可惜還是找不到任何疑似兇手的痕跡。

“真是豈有此理,”王隊氣呼呼從外面闖進來,這兩天他跟那家什麽信息都是假的酒店幹上了,查了幾天,終究查不出酒店客房裏那具屍體的身份信息。

從阿杜口中,大概推測出這位受害者之前也到過他們酒店幾次。于是王隊試着從酒店附近的街道監控錄像去查,卻查得一頭霧水,如墜迷雲。

王隊氣鼓鼓地猛吞了幾杯開水下去,突然他想起來那位固執的目擊者,何子都。

“那位目擊者最近有沒再說什麽?”他蠻問道。

“有,來過一次,和……”李星擡頭看了一眼昊然,便低下頭繼續道,“和這位大哥聊了幾句,就都不來了。”

昊然迎上衆人訝異的目光,冷冷笑道,“我們查監控都看不出犯罪嫌疑人,他就能知道?”雖然表面上,他一臉淡漠,但心底他思緒萬千,“也許,何子都真能幫上什麽……”

次日。何子都無精打采出現在警局門口。

任憑大家怎麽威逼利誘,他終究金口不開,擺出一副與己無關的姿态。

那邊,警員們正緊鑼密鼓地,四處采訪着林易沉生前的數位友人們。

車上,哲沫喝下今天的第六杯咖啡。接連拜訪了名單上的這些人,要麽是大富大貴的名門世家,根本來不及細談,便被客氣請了出去。警察和罪犯一樣,都會給財富帶來晦氣。要麽是娛樂圈的同行們,各個提起林易沉,或是滿目悲痛,為社會失去了一個優秀藝人而痛心不已。或是一臉慶幸,為減少一個同行競争而幸災樂禍着。

一生名利皆浮雲,生死之上見真情。哲沫心中暗暗思量道,只需再喝一杯,就差不多可以将名單上的人物們過完一遍了。

車迅速停在郊外的一個豪華別墅群裏。來者姓孫,是當下頗有名氣的導演,正是他,提供了許多優質的資源,一手捧紅了林易沉。

此時,他正面無表情地坐在院子裏,獨自飲茶,心思沉重。

簡明說完來意之後,哲沫便厚着臉皮坐在孫導對面。孫導不歡迎也不拒絕,只冷冷看他一眼,自顧自低頭喝茶着。

“林先生,他之前有沒得罪過什麽人呢?”哲沫單刀直入主題問道。

“活着的人,誰又是百分百的善良呢?!”孫導幽幽嘆了一口氣,“年輕人,平時難免言行猖狂了一些,但沒人會因一二句不合,便要了他的性命。”

“那跟他平時發生過言語沖突的人有哪些啊?”哲沫緊追不舍問道。

“太多了,比如就有我!”孫導定定望着對方,嘴角露出一抹難以捉摸的微笑。

哲沫暗暗吃了一大驚,但很快便收拾好臉色,淡定問道,”為了什麽事呢?”

“理想……”孫導閉上了眼睛,喃喃道,”每個人追求的價值都不同……”

原來,孫導希望他能繼續保持目前的狀态,堅持在演藝界闖蕩下去。可是,林易沉卻有了轉變生活方式,參與操控資本市場的念頭了。

問了一大圈,無果。

又過了一日,昊然他們見調查終不得要領,只好打電話回去,找林隊支援。果然,不消片刻,小白即被安排上了。

林隊對他是三分忌恨,七分期待啊。

小白靜靜翻閱着這些屍檢報告,相對于林大明星的死亡,他更好奇那幾具屍體,身上毫無傷痕,便突然暴斃而亡的案件。

肝膽破裂?!突然遭遇了什麽震驚異常的事嗎?小白暗暗思量着。

“有位何二公子說,他知道誰是兇手,”昊然在一旁緩緩說道,他死死盯着小白的眸子,他想知道被電擊洗過的大腦還能記住多少。

聽到這,小白的眼裏立即起了一層波瀾,但他不動聲色地将它全吞回肚子裏去。”不必了,我們再去現場看。”他冷冷站起。與其見到那人後讓他難以集中精力,不如自己去尋找答案。

白合廣場,這是它暫時封閉的第八天了。小白橫跨過警戒線,便大步流星直奔向案發第一地點……滿地碎碎的水晶燈管,看過去波光粼粼。

小白擡頭看着那個殘缺不全的水晶燈,那風中還餘留着幾根垂落在地的燈管,此時正随風兒輕輕搖動着,搖動着。

他轉身回望,地上有一個個圓圓的地孔:播放音樂專用的。

這些地孔隔兩三米便有一個,也就是意味着,音樂的确無處不在……

思索着許久,他的眼睛一點一點亮了起來。

為了印證他內心的推測,他決定前去林的別墅裏。

燒得面目全非的客廳一角,書架上一團烏黑的東西。書架上方的一副巨畫,此時被燒的只剩一小片殘角。他小心翼翼地四處張望着,果然,一個音響設備隐蔽地設計在牆體中。只要有人體熱感應,那麽也就意味着,任何時候,這裏的音樂都在響着。

“有意思,音樂殺人。”小白冷冷笑道。

“廣場裏的地孔裏,那些隐蔽的音樂設備振動後,會産生音樂聲波。說明聲音是一種機械能,它在傳播中帶動周圍的介質,使其傳播開來。在不停地循環播放歌曲時,這種聲波便一刻不停地摩擦着浮動在水晶燈附近的空氣,從而産生了熱量。熱量轉化為熱能,自然那些垂落的燈管們也就不知不覺中被搖墜,砸向這時剛剛經過的路人們。”

不等周圍人的反應,他繼續道,”這邊的客廳裏是紅外熱感反應,只要有人在,就會不停播放着音樂。這些音樂聲波便不停與燭火周圍的空氣顆粒摩擦着,帶動燭火的搖曳。而不斷升高的燭火便點燃了挂在架子上空的畫紙,然後導致了後面的火災……”

話音落,李星忍不住拍手稱好了起來。

“那槍支呢?殺林易沉的兇手呢?”昊然依舊冷色着。

“就在商場那堆碎碎的水晶燈管裏啊……槍支恐怕就是用水晶燈材質制作而成,而且是設計成燈管的樣子……随着音樂聲波的摩擦,在原先應該就沒有關閉保險的情況下,槍膛由于摩擦過熱,子彈便在過熱的槍管裏自行燃燒,于是,槍走火了。子彈估計也是用水晶燈材質制作的。”小白淡淡說着,他的臉上捕捉不到任何表情,”這一點,可以取部分水晶燈管的殘渣拿去做化驗……”

“厲害,你是怎麽得知這些的啊,”李星一臉仰慕望着這位眉目如畫,清塵脫俗的男子。

“現場的水晶燈渣裏,明顯有彈道軌跡啊。”

“軌跡很明顯嗎?”大家默默尋思着。

只剩下最後一個謎底了。

應王隊的請求,昊然和哲沫決定再去那家酒店探訪,小白則尋了一個借口,悄悄溜出去了。

這些天,他一直在猶豫,或者是他想要放手。但不知為何,每次一碰到何子都那柔情蜜意的目光,他的心又沉淪了進去。

白合廣場仍在被封閉中。何子中忙完了手上的事,第一時間趕了過來,此時正指手畫腳對身旁一堆物業人員說着什麽。

他遠遠看到小白,微微一怔,又朝那邊努努嘴,似乎暗示小白到一邊說話。

咖啡館內。由于受最近案件影響,生意差了許多。室內空無一人,小白進門,便看到何子中坐在角落的陰影裏,他身邊空無一人,那幾個貼身保镖估計早被支吾出去了。

“大英雄真是神人,才看了半天就破了奇案。”何子中故意尖着嗓子,陰陽怪氣說道,這話毫無贊美之意,除了嘲諷還是諷刺。

小白聽出了他的弦外音,默默垂下頭,一聲不響。過了許久,他緩緩問道,“子都呢?”

“呵呵。”對方冷笑二聲,”虧你白忙之中還記得他啊。”

小白擡起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那我可以在哪裏見到他?”

“放手吧,你不配。”何子中用力将杯子放下,桌面立刻發出一聲巨響,那門口附近的老板忍不住伸長了脖子往這邊探去。

小白聽聞此,心如刀絞。他努力控制此刻臉上的情緒,多年的職業培訓讓他習慣了面無表情。

“每次都是來去無蹤,讓他眼巴巴地苦等着。你覺得這是對他的負責任嗎?”何子中壓低了嗓子,但語氣堅持,“與其盼着等不到的終點,還不如半道退出,各自安生吧。”

說完,他便冷冷起身離開了。不過才走兩步,他又突然回頭冷笑道,“之前提過,要安全将華泰送回來,不知道進展怎麽樣了。”

此刻,小白呆呆地癱坐在椅子上,無限的悲傷怒襲而來,心中莫名浮起陣陣恐懼。

酒店客房裏。昊然留在大廳,仍與幾位前臺,特別是那晚登記入住的阿杜細細詳談着,不時在紙上寫着什麽。

哲沫随幾位警員們,來到了出事的地方那間客房。房內仍保留着當時的情景,桌上擺着一個玻璃杯,內有一絲絲紅酒樣。床上一片狼藉,鮮明可見的嘔吐物,經查實,這是死者生前過量吸食□□導致胃腸痙攣,房間內除了發現死者的指紋毛發,似乎再無外人痕跡。難道,真的只是一起普通自殺案嗎?

哲沫呆呆立在客房內洗手間的水池旁,一臉滄桑地望着鏡中的自己:最近,一事無成的挫敗感油然而生。他下意識擰開水龍頭,想用水沖洗一下臉,也許可以清醒幾分。

水流嘩啦地噴湧而出,哲沫伸手便捧了一些水,這時他無意中發現,水池的下水管道似乎被什麽堵住了。

驚愕。随後趕到的技術人員一番拆除,果然在下水管道壁內發現微量燒成灰燼的東西,其中還殘餘着一丁點紙片。

哲沫覺得這紙片紙質非同一般,似乎在那裏見到過。但是一時半會他也記不起來了。

這會不會與他者有關呢?哲沫暗自琢磨道。

化驗室內。小白低頭仔細觀察着這幾具不明死亡的屍體。根據屍斑和腐敗程度,這些人都死于半年前。

“根據死者身上的牙齒,毛發等,在信息網上查無此人。”小白暗自思量道,“查不到身份信息,這些人來路很不一般呢。”

“又是你,看來你很喜歡和死人聊天嘛,”法醫老張幽幽出現在身後,他已經在角落裏盯着這位面上貼着似花似草臉貼的僞娘許久了。從之前對這貨娘娘腔的外表甚為反感,到後面幾次案件的接觸,漸漸感悟到人不可貌相,這厮似乎有幾分真本事。昨日又去現場取證,驗明了他那聲波殺人的推論之後,自己幾乎有點喜歡上這位思維超人的少年。

小白聽到這幾分酸溜溜的嘲諷,馬上不好意思低下頭去。論資格論專業,他都不應該随意進出法醫的場地。

老張叫他一副腼腆的樣子,心裏不禁樂乎起來,終究還是個孩子。他不賣關子了,将自己觀察出的屍體身上的某些特別處說了出來,這些也許跟案件毫無關聯,但說給這個小孩聽,應該也無大礙吧,老張暗自思忖道。

“每一具屍體身上都有骨傷骨折的痕跡,但是普通正常人誰沒有跌打損傷呢。”老張自嘲道,“有的屍體骨折是在手臂,有的在大腿,有的則是在肩膀眉骨等等。有些傷似乎是舊傷,骨骼明顯有稍微變形。”說完,他瞥向小白。

小白皺着眉頭,一言不發。反複觀察了許久,也看不出什麽端倪來。便悻悻作罷,就要離去時,他的目光無意中落在了一具屍體上,它單獨躺在另外一邊。

他快步上前,這位大概就是在酒店客房裏服毒自盡的老哥吧。

“死于□□中毒,酒杯上的殘痕也證明了這點。”老張随口說道,這确實沒什麽疑點,他心裏嘀咕着。

“身份也查不到嗎?”小白盯着那具冰冷的遺骸問道。

“這些人都查不到信息。”

“這是……”小白捧着這袋疑似物證的袋子,裏面放着一張紙張殘片。那個紙質并不是普通的紙張,倒像夾雜着一縷布料在其間。

這個紙似乎在……小白的思緒猶如打開的畫軸,它浮沉于過去的點點滴滴。感謝在何家私宅裏的那段日子,何子都一直耐心地講訴着他們之間的點滴過去,原本被高壓電擊碾碎的記憶似乎全都慢慢飄回來了。

在哥倫比亞麥達地區那次,瘸腿啊洛身上遺留的一小片殘紙……和昊然他們在那艘貨船上發現的紙張殘片……這幾處的紙張殘片是一樣的?!想到這,小白的眼睛又亮了起來。

也許……那艘貨船上還藏着什麽秘密呢。小白在心裏默默思量着。

次日。警局辦公室,大夥圍坐在一起,熱烈讨論着接下來的調查方向。

小白接連打了許多哈欠,昨夜無眠,夢裏迷迷糊糊全是何子都的影子……他的這般行為立馬招來昊然的白眼。

“那個,我看到了一個信息,不知道對案件調查有沒用……”其間,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