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反胃,把吃下去的所有東西都吐了出來,他才不得不停下,頭,漸漸開始發暈……

美雪見狀立刻叫人收拾了房間,然後扶着南烈躺倒在床上……

不一會兒,房間收拾幹淨,美雪輕輕關上房門,來到床邊……

也許是對愛情期盼了太久,也許是往日那點點滴滴的情愫,美雪看着南烈紅通通的臉頰,甚是喜歡,她悄悄爬上床頭,解開了南烈的衣襟,一手撫摸着他硬朗的臉龐,一手捋着他微亂的發絲,看着看着,竟是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躁動,吻上了南烈的雙唇……

☆、争寵

大齊自開國以來,就立下一個規矩,那就是每月十五,皇帝都必須招幸皇後,一來是保障皇後在後宮的地位以及權力,二來則是防止某些人成為專寵。

今夜正好是十五,華燈初上,彌生來到了宣政殿的寝宮,擺上紫砂熏爐,點上甜而不膩的西域貢品——寧怡香,然後靜靜坐在一旁,等待仙道駕臨。

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仙道便來到了寝宮,屏退左右侍從後,他忽然嗅到空氣中飄散着的寧怡香香味,只覺得清香四溢,令人神清氣爽,疲勞盡消,于是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俊逸的笑容,對彌生說道:“皇後有勞了,這種香味,朕甚是喜歡。”

彌生受寵若驚,立刻回道:“皇上願意讓臣妾為皇上勞心,臣妾于願足矣。”說完,便拉起仙道的手往床榻走去……

說來也真是不巧,為了今晚能夠好好侍寝,彌生可謂是費盡心思,可是兩人才剛剛躺下,一道閃電劃過天際,一個響雷随即響起,吓得仙道立刻坐起了身子。

仙道害怕響聲,彌生是知道的,于是她立刻起身,雙臂緊緊抱住仙道,安慰道:“皇上切莫害怕,只要皇上抱住臣妾,就不用害怕雷聲驚擾,心神不寧了。”

可是仙道不依,他緊緊捂住雙耳,對彌生說道:“朕身感不适,皇後還是穿衣回宮吧。”

“皇上……”

彌生想作最後的挽留,只不過,徒勞無功,仙道非但不聽,還直接對門外的越野說道:“來人,趕緊送皇後回宮!”

就這樣,彌生坐着轎子,被人擡出了宣政殿。對于侍寝之夜被皇上“退貨”,那真可謂是“奇恥大辱”。彌生一路上是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一旁的宮女子蘭見狀,安慰道:“皇上因為今晚龍體抱恙,所以……”

“閉嘴!”彌生斥責道。奇恥大辱就是奇恥大辱,再漂亮的借口也掩蓋不了她被仙道“退貨”的事實。

子蘭吓得立刻閉了嘴,連大氣都不敢喘。

這時,迎面一隊人正簇擁着一頂轎子走了過來,彌生定睛一看,坐在轎子裏的不是別人,正是流川。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怕什麽來什麽”!

彌生立刻差人攔住了流川的轎辇,問道:“夜深雷鳴,公子不在楓雅殿待着,去哪裏?”

流川瞥了她一眼,既不下轎,也不行禮,直接回道:“皇上急招微臣入宮,恕微臣無禮,要先行一步。”說完,便命人起轎。

彌生氣不過,立刻胡謅道:“皇上剛才頭風發作,公子還是不要去驚擾聖駕為好。”

此言一出,流川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嘲笑。“頭風發作”?他又不是傻子,仙道在驚雷之夜只會害怕,怎麽可能頭風發作,于是,他當衆戳穿彌生道:“雷聲隆隆,皇上需要微臣陪伴在側,還請皇後放行。”

彌生不理會,繼續阻攔道:“本宮今日就要問話于你,難道還要等到明日不成?”

流川直言:“聖旨難違,請皇後放行,否則皇上怪罪下來,本公子不得不如實禀明,皇後,攔!轎!問!話!致使,延!誤!面!聖!”

流川最後幾個字說得尤為擲地有聲,令彌生一時無言以對,這時,一個驚雷響起,流川再不理會彌生,直接命人起轎……

彌生眼睜睜看着流川在衆人面前,絲毫沒有将自己這個皇後放在眼裏,氣得手握雙拳,那指甲就快嵌入掌心了。她就是要握緊拳頭,她就是要自己痛,她就是要強迫自己記住,今日之恥,他日必要流川楓十倍奉還!

流川走進寝宮,看到仙道一個人蜷縮在床榻的角落,一時間,甚是心疼,立刻上前摟住了他……

猶記得那一年成王仙道禮犯上作亂,把持朝政,經常以戲弄取笑太子仙道彰為樂。

有一次,成王帶着仙道和流川來到一處冷宮。成王指着一條彎彎曲曲,雜草叢生,陰森恐怖的長廊對仙道說:“彰兒貴為太子,将來必是一國之君,想要掌管天下,就要有王者之風震懾群臣,你明白嗎?”

“侄兒明白。”仙道怯懦的回答。

“那你就走過去。”說着,成王用手推了推仙道的後背。

那時,年幼的仙道不敢獨自一人走去,想要流川陪他一起走,可是成王不允,說他将來是群龍之首,豈可讓下人陪着走,硬逼着仙道自己走。

仙道無奈,只得低着頭,小心翼翼的往前走去,沒想到,走到一半,突然鑼鼓喧天,鞭炮齊鳴,吓得仙道立刻捂住了耳朵,跪在地上哭了起來。流川見狀,雖然同樣害怕,可還是鼓足勇氣,跑上前去,抱住了他。

成王見他們倆一副膽小如鼠的慫樣,竟哈哈大笑了起來,口中揶揄道:“向來只有貧民跪,哪有見過堂堂太子下跪的。”說完,便得意洋洋的離開了……

就這樣,這件事在仙道的心中烙下了陰影,自此之後,每當遇到響聲,他就會莫名的緊張,莫名的害怕,除非有流川在身邊,否則,根本無法靜下心來。

此刻,兩人靜靜的躺在床榻上,流川說:“昔日擔驚受怕的日子已經過去,再也沒有人可以威脅皇上了。”

仙道點了點頭,卻說道:“雖然,皇叔已經不在了,可是朝中文武大臣都會盯着朕的一言一行,稍有差錯,便會惹來非議。”

流川意識到仙道在說他們倆的事,的确,如今仙道的一言一行皆可稱之為“明君”,除了一件事,那就是和流川的斷袖之愛。于是流川問道:“皇上後悔了?”

仙道笑了,側過身,一手撫上他光潔白皙的臉頰,說道:“在朕最落魄的時候,只有楓兒你不離不棄,所以朕只相信楓兒你一個。”

說完,便一個翻身,壓在了流川身上……

一夜宿醉,待南烈醒來時,已是次日清晨,他見紅燭早已燃盡,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于是就着窗外微弱的光線,環視四周,認出這是美雪的房間,再看旁邊,果不其然,美雪和他睡在一起,南烈驚得立刻坐起身來,沒想到,驚動了美雪。

美雪起身,告訴他,他的衣服髒了,已經拿去洗了,如果不介意就先穿櫻木的吧,然後又是打水,又是洗臉,伺候得他舒舒服服,真是溫柔體貼到家了。

南烈不好意思,拿出一錠銀子放在美雪手中,作為昨晚的度夜資,然後離開了天香樓。

走在回禦史府的路上,南烈突然覺得有些對不起藤真,但随即一想,又覺得是自作多情,自己是一個沒有未來的人,又何必在人世間留情,等到将來被處決的一日,讓愛他的人痛苦,恨他的人想念。這麽一想,心頭那一絲罪惡感頓時減輕不少。

因為剛過卯時,禦史府的朱漆大門還沒有開,所以南烈繞到側門,推開門,卻一眼看到藤真從廚房裏走出來,兩人對視一眼,誰也沒有先開口,氣氛不禁有些尴尬,最後,還是藤真率先打破了僵局,說道:“回來了。廚房裏有早飯。”

南烈見他語氣平和,上前一步,問道:“你不生氣了?”

藤真回頭,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的說道:“無論你砍了多少人,都不算無情,我相信自己的感受,也相信堂本的事不是你所願意見到的。”

這時,天空忽然飄起了雪花,南烈擡頭望了一眼天空,問道:“那你還想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對堂本嗎?”

藤真看着飄雪,停頓片刻後回答道:“算了,刀落頭斷,生死永訣,真相如何已經不重要了,人還是要應該活在當下。”說完,便離開了。

……

清晨的這場大雪足足下了一個時辰,直到晌午時分,才停下。

流川在屋裏悶得慌,于是走上天臺,欣賞雪景……

自從宸兒夭折之後,他日思夜盼的就是希望自己能再為仙道添皇子,可是他已然按照堂本的方子服用了月華丹,然而這肚子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真是應了那句古語“天命不可違”嗎?

不行!他不能失去眼前好不容易得到的一切,此種命途他不認,他立刻傳喚了身邊的潮崎,将一劑補湯的方子交給他,令他去禦膳房準備湯藥,然後送到宣政殿給仙道服用!

流川的命令,潮崎不敢怠慢。他拿了方子即刻動身去往禦膳房,将流川的意圖傳達給了禦膳房的總管魚住純。

于是不到半日功夫,魚住便将補湯熬好,正要送往宣政殿時,遇到了皇後相田彌生。

彌生見魚住行色匆匆的,便随口問道:“這是什麽?”

魚住不敢有所隐瞞,只說這補湯是流川公子吩咐給皇上補身體用的。

彌生以為仙道身體不适,于是細細盤問起來,這才曉得,原來這補湯是每隔兩天送一次,幫助仙道夜來提神,增添體力的。

這下,彌生火了,思忖着流川楓那個妖孽竟不要臉至此,連晚上的事都想得如此周全,可是,那又怎樣,誰讓仙道愛他,寵他。于是彌生随手掀開炖盅的蓋子,想看看裏面都放了些什麽,沒想到,一股苦而澀的味道随即鑽進了她的鼻孔,她無奈的搖了搖頭,吩咐道:“下次給皇上送藥時,記得放上一些蜜餞,去吧。”

魚住得了恩準,立刻擡着藥去了宣政殿……

魚住來到宣政殿給仙道送補湯的時候,仙道正和湘北王安西光毅,還有丞相高頭力商議水患的事。

仙道聽說這補湯是流川親自差人炖的,不禁心中一暖,立刻乖乖的将補湯一股腦兒的喝了個精光,之後,繼續議事。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高頭不停的說,安西時不時發表一下意見,可是兩人回過神來時,驚訝的發現仙道竟然在流鼻血,一時間,在場所有人都亂了手腳……

這還了得,彌生得知這個消息後,氣得是暴跳如雷,且不說流川楓夜夜求歡,罔顧皇上身體安康已是大逆不道,就是差人送去的一道補湯讓仙道流鼻血,就已是其罪當誅。于是,不到一個時辰,彌生便傳喚流川至雲秀宮。

流川上前一步,作揖道:“微臣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萬福金安”這四個字不說倒好,一說,更加讓人聽着刺耳,彌生反問一句:“有公子在皇上身邊,本宮何以金安?”

流川眼中閃過一絲狡黠,明知故問道:“娘娘此話何解?”

彌生心中本來就有氣,看到流川一副不把她放在眼裏的模樣,更是火上澆油,她一拍扶手,質問道:“你貪得無厭!朝送補湯,夜要纏綿,致令龍體虛耗過度,元氣虧損,你可知有罪!?”

流川心中篤定,冷然的回答:“微臣雖聽聞龍體違和,但太醫尚未斷症,娘娘何以一口咬定是微臣的補湯之錯?”

于是彌生告訴他,前兩天,太醫為仙道把脈時,還說仙道身體安康,怎料今日晌午喝了流川的補湯後,龍體立刻有損,此等證據,豈容流川抵賴!

流川不依,依舊冷冷的回道:“太醫一天沒有斷症,孰對孰錯就一天沒有分曉!”

彌生見他嘴硬,氣得站起身來,反問道:“公子這麽說,難道是本宮錯怪你咯?”

流川冷笑一聲,說道:“人誰無錯?”

“放肆!你敢對我不敬!給我跪下!”彌生近乎叫嚣了起來。

“不跪!”流川依舊冷若冰霜,面不改色。

彌生一聽,心道反了反了,這個妖孽竟敢公然頂撞自己,于是立刻喚來宮女子蘭說道:“拿本宮的杖棍來,賞他一丈紅!本宮倒要看看是本宮的棍子硬,還是這個妖孽的嘴硬!”

流川愕然!

……

“什麽?豈有此理!”

所謂:“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說的是天地間所有一切,都歸皇室擁有,更何況是皇宮。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就有人向仙道禀報,皇後命人将流川拉到宗人府,要賞他一丈紅。仙道聞此消息,驚得從龍椅上彈了起來,政事也不管了,奏折也不批了,擡腿便要往門外去。

安西見狀,立刻上前一步,阻止道:“皇上,此事管不得啊,楓雅殿位處三宮六院,本就屬皇後管轄範圍之內,如今皇上興師問罪,會令皇後的威信蕩然無存。更何況,皇後此舉不過是因為皇上喝了流川公子的補湯後,龍體有損,才一時情急,下了重手,念在皇後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皇上,還請皇上三思啊。”

安西的一番真知灼見當真是金玉良言,句句在理。高頭雖然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可眼下的情形,他認為沒有必要和安西唱反調,再說,皇後怎麽說也和他同坐一條船,于是他立刻附和道:“安西王爺說的是啊,皇上如果現在前去,皇後将來要統領三宮六院就難上加難了。”

仙道見沒有人支持他,也就不再執意,盡管心中仍然十分惱恨彌生的做法,于是他咬牙切齒的道了一句:“這個皇後,呸!”

……

被賞了一丈紅,要說不痛那都是假的。

是夜,流川痛得只能俯卧在床榻上,閉目養神,他很清楚,當務之急,他只需靜靜的在楓雅殿養傷便可,絕不能在仙道面前搬弄一句相田彌生的是非。這不是軟弱,不是退讓,而是以退為進,他的板子絕不會白挨!

宮裏這一夜可謂是安靜過了頭,皇後相田彌生杖責大司馬流川楓的事就像沒發生一樣,這平靜的一切讓此刻身處府邸的高頭力不平靜了起來,他思忖着不該啊,流川楓是仙道心尖兒上的人,無辜被一頓毒打,怎麽可能忍得住不向仙道控訴。思來想去,便只能是以退為進,所謂“弱者惹人憐”。流川楓雖說平日裏冷若冰霜,可是對那些真心待他的人,倒也是平易近人,所以在宮裏人緣并不差,況且,這次他剛剛剿滅樓蘭叛軍,就是朝堂上,也有許多人對他歌功頌德,而反觀相田彌生,終究只是一個婦道人家,平日裏仗着皇後的身份沒少在宮裏耀武揚威,所以不見得會有多好的人緣,至于毒打流川楓,更是逞一時之能,以為自己贏了一把,卻不知早已掉入了流川楓設計好的陷阱中。

一番思緒着實吓出高頭一身冷汗,為今之計,看來相田彌生這顆大樹是靠不住了,何不……

高頭計上心頭!

☆、失寵

話說,櫻木苦練那一招“斧落木開瓦無聲”已經好些日子了,卻始終不得要領,反而被他劈碎的瓦片倒不計其數。

這一日,他又在禦史府的後院裏練習,剛提起斧頭,準備往下劈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看到了門口的洋平。

櫻木知道洋平會武功,不想被他看扁,于是收起了斧頭。

卻沒想到,洋平一眼便瞧出了端倪,走上前來戳穿他道:“怎麽我來了,你就不練習了。”

櫻木不搭理他。

洋平倒也不惱,嘴角露出一抹溫暖的笑容問道:“是怕晴子看不起你呢,還是怕你姐姐失望?”

櫻木心思單純,又見洋平絲毫沒有嘲笑他的意思,于是将自己苦練無果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洋平。

洋平聽後,接過他手中的斧頭,然後站到木樁前,狠劈下去,木樁立刻斷成兩半,然而低下的瓦片卻是紋絲不動。

櫻木不由的驚了,問道:“你是怎麽做到的?”

洋平笑了,告訴他,從一開始,他就用錯了方法,他捏在斧柄的末端,斧頭那麽重,力道自然就沒法控制到最佳,如若捏在斧柄中間,勢必會收放自如許多。說完,将斧頭遞給了櫻木。

櫻木接過斧頭,照着洋平的方法,捏在斧柄中間,然後一斧頭劈了下去,果然,木樁變成了兩半,而下面的瓦片連裂縫都沒有。

櫻木欣喜之餘,不禁對洋平刮目相看,以前總覺得他神神秘秘,又不務正業,如今看來,這家夥倒是個聰明人。

……

再說宮裏,經過安西的悉心調查,補湯下毒一事已然有了眉目。

于是這一日,仙道宣安西、高頭前來宣政殿觐見,另外,通知了皇後相田彌生和大司馬流川楓前來旁聽。

君臣間參拜完畢後,安西說,補湯之所以會令仙道流鼻血,是因為裏面放了過量的海龍,衆所周知,仙道體質陰虛,忌溫燥之藥,那麽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敢在皇上的補湯裏放這麽多的海龍呢?

彌生一聽,頓時來了勁了,她立刻對流川說道:“流川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毒害皇上!”

流川立刻作揖道:“補湯裏确實有海龍,但是分量極少,絕不會對龍體造成傷害,還請皇上明察。”

彌生見流川又要砌詞狡辯,于是将昔日的不滿一股腦兒的傾盆而出:“好你個流川楓,你是個男人!安分守己伺候皇上不就行了,偏要用盡邪魅妖術,懷孕生子,現在夢醒成空,你就下毒謀害皇上,紅牆之內,豈容你這個妖孽胡來!”說完,彌生向仙道以及安西和高頭提議,應該先撤了流川大司馬之職,而後再交由宗人府處置。

彌生的一番說辭當真令仙道唏噓不已,所謂“最毒婦人心”,更何況現在是一個嫉妒心發狂的女人!所以面對她的提議,仙道不作任何回應,卻對高頭說道:“高頭大人,朕很想聽聽你的意見。”

于是,高頭不慌不忙,作揖道:“據微臣查探,補湯在送到宣政殿之前,就已經被人動了手腳。”接着,他傳喚了禦膳房的總管魚住純。

魚住哪見過這樣的陣仗,一走進宣政殿,吓得立馬跪在仙道面前,磕頭請罪,聲稱自己真的不知道補湯裏面被人下了毒。

倒是仙道仁慈,說道:“不知者無罪,起來說話。”

于是魚住戰戰兢兢的站了起來,擡起頭來,将那天彌生在禦膳房門口,揭開炖盅蓋子的事一一道明,最後補充一句:“細細想來,皇後娘娘當時用手遮掩,應該就是在下毒!”

彌生驚得從椅子上彈起來,質問道:“大膽奴才,為何污蔑本宮!”說完,便向仙道求助,說是自己确實打開過蓋子,但真的沒有下過毒。

仙道對彌生心存芥蒂已不是一天兩天了!相田彌生前有幹政數十次,後有結黨營私,将其娘家親信安插朝中,擔任要職,而最最可惡且不可饒恕的就是她竟然膽敢毒打流川。流川是何人?仙道視其如珠如寶,此刻,又怎會罔顧事實真相,包庇這個毒婦!

于是,他大筆一揮,褫奪了彌生的後位,将其打入冷宮!

這一刻,彌生驚呆了,她做夢都沒有想到,補湯事件,竟然內有乾坤,不但沒有削減仙道對流川一絲一毫的寵愛,反而讓自己丢掉了位分。她驚,她嘆,她恨!驚的是自己的盟友高頭力竟然反戈相向,将矛頭指向自己!嘆的是自己目光短淺,被流川反敗為勝!恨的是大勢已去,恐怕此生再難翻身!

涉世太淺,總把戲曲比人生;入戲太深,只當一切皆演戲。

這一出戲,讓站在一旁的安西是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當仙道下令将彌生打入冷宮的那一瞬間,他注意到了流川嘴角那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他頓時豁然明朗,孰是孰非一切已在不言中。他氣憤,他無奈,他痛心疾首!氣憤的是流川不聽他的勸告,在這場離經背道的感情裏越陷越深;無奈的是如今人證物證具在,他想要相助彌生卻已無能為力;而最讓他痛心疾首的是自己昔日最得意的弟子,竟會在這追名逐利的道路上一錯再錯,越走越遠……

相比宮裏波谲雲詭的一切,民間的生活倒是更令人惬意。

吃過晚飯,南烈來到後院,擡頭觀起月色,雖然他不懂什麽八卦星象,不過在這麽寧靜美好的夜晚,若是早早入睡,豈不是辜負了這一刻的良辰美景。這麽一想,南烈的嘴角邊露出了一抹淺笑。

噠噠噠,一陣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南烈回頭,看到來人正是花形老爺。

花形老爺見他獨自一人在看星星,于是笑着說道:“今晚的月色真美啊,你從小到大都那麽喜歡看星星,就和你娘一樣。”

老爺子的話一下子把南烈弄糊塗了,不過轉念一想,一定是他老人家的病又犯了,錯把自己當成了花形透,于是南烈順從道:“是啊。”

“這就對了,夜觀星象至少可以怡情養性,不要總是去寫那些奇奇怪怪的文章,什麽昔日繁華子,安陵與龍陽,簡直不知所謂!”

南烈咧嘴一笑,繼續順從道:“哦,知道了。”

這一回不得了,老爺子越說越起勁,甚至埋怨道:“我每次說你,你總是哦哦哦,一回頭就什麽都忘光了。還有,娶妻求淑娴,你也不小了,要是有什麽心上人,爹請媒婆去幫你提親,知道嗎?”

這一下,南烈徹底笑了,他忽然起了逗弄老人家的壞心思,于是說道:“我喜歡藤真。”

“藤真?”老爺子好似想起什麽一樣,繼而生氣的說道:“他是個男人!你是禦史府的公子,怎麽可以喜歡一個男人,你說,你到底喜歡他哪一點?”

南烈見老人家真的生氣了,有些後悔剛才的口不擇言,想來,當初在花形老爺的心裏,應該是排斥這段感情的,可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只能盡力解釋了,于是他好言相勸道:“爹,我喜歡他心腸好,夠熱心,對人也好。”本來說到這裏就差不多了,可是南烈畫蛇添足,偏偏在這個時候,又補充一句:“是男是女,不是那麽重要吧。”

這下,老爺子徹底生氣了,他痛斥南烈道: “那你就和他一起做個好人吧!”

“好人?誰要做好人?”

一個清亮的聲音傳來,花形老爺回頭,見到是藤真,頓時眉開眼笑,說道:“是南烈剛才說要做個好人。”

南烈心裏咯噔一下:老爺子,不帶這麽耍人玩兒的吧,于是他脫口而出:“花形老爺,你認得我?”

“你當我傻啊,朝夕相對,你不是南烈,難道你是櫻木不成?”說完,老爺子竟笑呵呵的跟個沒事兒人一樣,回了房間。

只有藤真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許多精彩戲碼,于是上前一步問南烈:“怎麽了,他把你認作誰了?”

“啊?這個……沒什麽……老人家糊塗了。”

南烈只能打了個哈哈,逃一樣的回了自己的房間……

《無題》曰: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自從與彩子重逢後,三井整個人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以前,收工後,他不是和弟兄幾個出去喝個酩酊大醉,就是去天香樓尋花問柳,男人嘛,有多少能耐得住寂寞,經得起誘惑的?可是自從與彩子重逢後,他竟再也沒有喝醉過,偶爾的幾次,也只是純屬應酬,至于天香樓,那更是提都不用和他提,誰提,他和誰急。

漸漸的,大家都看得出來,他心有所屬,而所屬之人正是井上彩子。于是弟兄幾個向他提議,與其默默關心,倒不如向她表白,說不定,她心中一感動,立刻應允了這樁婚事。

別人或許不理解彩子,三井還能不知道她的脾氣嗎?彩子三貞九烈,性格倔強,貿然表白,若是成了最好,若是不成,豈不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三井活到這把歲數,早已看淡,往後的日子裏,只要能夠默默的守在彩子的身邊,靜靜的看着宇昂健康成長,偶爾品嘗一下彩子的廚藝,他就已經知足得不得了了,至于其他的,就随緣吧。

所以,這一日,三井和往常一樣,收工後,買了好些青菜、豬肉、油、米、醬、茶,來到彩子的住處。

彩子的住處名叫:憶彩小築。當然,彩子本人并不知道,因為名字是三井在心裏取的,他都不敢向彩子表白,又怎會将這幾個字告知于她。

推開房門,客堂間的擺設極為簡樸,一張四方桌居中,幾張長凳圍在四周,角落裏放一張搖籃,宇昂睡在裏面,看見是三井,興奮的拳打腳踢。

三井被宇昂可愛的模樣逗笑了,寵溺的對宇昂說:“我的小寶貝,今天有沒有好好睡覺啊。”

這時,從裏屋傳來一陣腳步聲,彩子走了出來。于是三井來到桌子邊,放下手裏的“大包小包”,這才注意到桌子上竟放着好些手絹。三井好奇,彩子繡的手絹向來都會拿到城中一品樓那裏,托何老板代售,怎麽家裏還有那麽多的庫存呢?

正當他納悶之際,彩子上前一步,神色甚是不佳,淡淡的對他說道:“反正手絹都是你在買,我又何必跑來跑去呢。”

原來這天上午,彩子照常拿着繡好的手絹送到一品樓何老板那邊。何老板倒也熱心,點收了她的手絹後,立刻給了她銀兩。于是,彩子拿着銀兩,高高興興的走出了一品樓,在路上,她點了一下,發現何老板多給了她。彩子是個耿直的人,她不喜歡占人便宜,所以又轉身回了一品樓,想還給何老板。沒想到,在門口,竟聽到何老板在對幾個街坊鄰居說她和三井的閑話,什麽包養咯,偷偷摸摸咯,孤男寡女咯,寡廉鮮恥咯,總之是極盡不堪。

彩子聽後,頓時火冒三丈,可是又不能當場發作,于是上前将所有的銀兩都還給了那個何老板,并拿走了寄賣在他那兒的手絹。回到家後,她前思後想,左思右想,想來想去,終于想通一件事,那就是她再也不能接受三井對她的恩惠。所以這一刻,她反問道:“阿壽,你這麽做又是何苦?我又不是你什麽人,你沒必要處處為我着想。”

三井聽後低下頭,彩子說得不錯,每月賣不掉的那些手絹确實是他買下來的,有的自用,有的送給弟兄幾個去哄女人,可是他這麽做,也只是想盡己所能,幫助彩子而已,他希望彩子看不見,聽不着,就當不知道,不就好了嗎?于是,他擡起頭,說道:“是,你說得對,你不是我什麽人,可我幫朋友總可以吧。”

彩子嘆一口氣,在心中建樹一番後,說道:“不要再說了,我已經決定了,稍後我會去城裏王員外府中做廚娘,我會帶着宇昂從這裏搬出去。”

“為什麽?”三井立刻問道。

彩子看着他,說道:“你還不懂嗎?外面已經有太多的閑言碎語了。”

三井氣憤,随口說道:“是那些婆娘吃飽了沒事做,亂說人是非,你不用理他們的。”

可是彩子不以為意,她告訴三井:“你可以不管,但我不可以,我已經不是井上秀芝了,我是彩子,木暮的夫人,我有夫君,有孩兒,先夫更是因為直谏而被賜死,是朝廷的忠良,我又怎麽可以做出有辱貞潔,壞他名聲的事呢?再說,宇昂遲早會長大,若是将來讓他聽到這些話也不好。何況,你有大好前程,很多姑娘都心儀于你,我又怎麽可以再虛耗你的光陰呢?我已經想通了,不必再勸。”

彩子說的是道理,可那不是三井的道理,他說道:“你為什麽一定要管別人怎麽說呢?我們彼此知道是清白的不就可以了?”

“難道你當真心裏是這麽想的嗎?”彩子一語中的,之後她看到了三井眼中的躲閃,是啊,三井壓根不夠膽說自己沒有非分之想,而這正是彩子不能繼續接受他恩惠的根本原因!

三井不再說話,讓她走,他不甘心,留她住,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想他三井好歹也是刑部的司獄,可是一遇到彩子的事,就變得極其窩囊,他想了又想,最後說道:“好,你要搬走,我不攔你,不過也不用急于一時,可以從長計議。”

彩子知道他這是緩兵之計,感動之餘,淚水氤氲了眼眶,她說:“阿壽,你不明白……”

“我明白,你說得很清楚,我們不可能,但你也要明白,那就是我三井壽是不會讓孤兒寡母受苦的。”說完這一句,三井覺得鼻子一酸,竟有一種想哭的沖動,他明白,他真的明白,他明白自己中了她的毒,這一輩子,他就好這一口,只有彩子,才是他的解藥,可是彩子有她的難處,他不忍心為難她,于是說道:“好了,我走了,免得那幫婆娘又要閑言碎語了。”說完,他起身,離開了“憶彩小築”,然而失落的背影卻出賣了他這一刻強裝的鎮定……

……

☆、愛情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世上最傷人的莫過于感情,或是在回憶中笑着,樂着;或是在紅塵中愛着,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