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一刀,劍鋒犀利,一看就知道是用劍高手所為。末了,南烈對藤真說到:“等彩子生了之後,我們就會走,到時候你想報官就報官。”
藤真輕嘆一口氣,誰讓自己之前答應了他,如何處置這個孩子全憑他做主,所以這一刻,南烈不準他報官,他就只能不報官。其實這樣也挺好,因為他可以和這個孩子共同生活一段時間了。看着孩子在他的逗弄下發出咯咯的笑聲,藤真的嘴角揚起一抹俊美的笑容。
☆、櫻木
這一日可謂是天香樓大喜的日子,一早,街頭巷尾就響起了陣陣鑼鼓聲,一頂四面披着透明粉紗的轎子在喧鬧中緩緩向天香樓進發,不用看,也能猜到裏面一定坐着一位絕色美人,為什麽呢?因為連伺候在轎子旁的丫鬟都已是肌膚勝雪、美目流盼、溫柔可人、嬌豔欲滴的美人兒了。
轎子在天香樓門口停下,老鸨桂姨笑着對圍觀的街坊說到:“各位鄉親父老,叔伯兄弟,我們天香樓有幸請到了大名鼎鼎的河合麻理姑娘,從今天開始進駐我們天香樓,如果各位想見識一下真正的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或者想近距離感受一下何謂國色天香,風騷銷魂,就請今晚帶夠銀兩,前來我們天香樓!”
桂姨剛說完,周圍的登徒浪子皆是一陣歡呼,惹得場面好不熱鬧,而人群中亦出現了一位玉樹臨風、面容英俊的紅發男子!
這愈夜愈熱鬧的,天下間便只有一種營生,賣笑謀利,皮肉營生,自古為人不恥,多少道學先生明諷暗譏。可是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人賣。
夜幕降臨,桂姨見客人都來得差不多了,于是急不可耐的拍賣起了河合麻理進駐天香樓的第一晚,而所拍之物便是河合麻理貼身攜帶的一個陶瓷枕頭,美其名曰:蕙蘭玉枕。如果誰能競拍到這個玉枕,便可以和麻理姑娘共度春宵。
話音未落,只聽臺下席中已有人高聲說道:“我出五百文!”
接着,八百文、三兩銀子、四兩銀子接踵而來。這時,臺下東南角的清田信長大聲說道:“我出十兩!”
話音剛落,只聽得席間一片唏噓,十兩銀子可不是一個小數,也就只有這個尚和城知府之子才能出手如此闊綽。
正當清田以為自己志在必得時,二樓席間響起一個爽朗的聲音:“十五兩!”
清田一聽,嘴角露出一抹痞笑,自語到:“也對,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小爺我也不會珍惜。”于是他又高聲說道:“二十兩!”
話音未落,二樓席間那個人就像和他對着幹似的,立刻舉起一疊銀票說道:“五兩五兩的加太麻煩,不如我們把身上所有的銀兩都拿出來吧!”說完,将銀票送到跑堂手中。
跑堂拿着那疊銀票走下樓時,清田楞了一下,因為那疊銀票的頭一張就是十兩,照這厚度,少說也過百兩了,清田尋思着自己今天出門太急,沒有帶足銀兩,可是在這尚和城中,有誰敢不賣他爹的面子,想要與他結交的人更是數不勝數,于是他匆匆上樓,來到那個神秘男子面前,想同他商量,清田對男子說到:“溫柔鄉同是英雄冢,在下清田信長,今天恰好沒帶夠銀兩,不如你把玉枕讓給我,就當和我交個朋友,如何?”
男子起身,作揖回禮到:“本天才确實很想同你做朋友,不過千金難買心頭好啊。”
清田見男子不識趣,反問一句:“你可知道我是誰?”
“嫖客一名咯。”男子答得理所當然。
清田明白,眼前這個男人今兒是非要跟他争個高下了,也罷,怪自己确實是沒帶夠銀兩,于是他帶着手下,匆匆下樓,氣憤的離開了天香樓。
男子見他走了,于是下樓來到臺上,盯着玉枕左看右看,看了半天,不覺得這個玉枕有何稀奇的地方。
這時,一旁的河合麻理見男子對玉枕的興趣大過自己,于是上前作揖:“請問公子高姓大名?”
男子回頭,作揖回禮:“我乃天才櫻木花道!”
櫻木?!美雪驚得立刻擡頭。
因着相貌平平,青樓裏争風吃醋的事向來也輪不到她,所以美雪從不關心,只管低頭招呼客人,直到此刻她才發現臺上的竟然是櫻木,一時激動,眼眶竟氤氲了起來,只因櫻木是美雪一手帶大的弟弟,他們倆從小相依為命,所以感情分外的好。
猶記得那一年美雪初入青樓,還是孩子的櫻木屁颠屁颠的跟着她在青樓裏打雜,後來,櫻木長大了,美雪便讓他跟着幾個朋友外出學做生意,沒想到,幾年不見,櫻木不但長成了一個英俊不凡的男子,還衣錦還鄉。
姐弟倆一番寒暄後,櫻木當即将玉枕送到了美雪手中。這一舉動令當晚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美雪身上,連花魁河合麻理的光彩都被奪去三分,惹得美雪喜笑顏開。
而當美雪關起門來,責怪櫻木花冤枉錢買玉枕時,櫻木卻對她說到:“小事,本天才只用了三十兩而已。”
原來那張十兩銀票下面的全是一兩的銀票,得知真相的老鸨桂姨,此時氣得直跺腳,只有美雪和櫻木姐弟倆悄悄在屋裏偷着樂。
言歸正傳,話說櫻木這次回來,自然是想贖美雪出這火坑,只是老鸨桂姨要價太高,當年美雪以二十兩賣給桂姨,而如今,桂姨卻要收她二百兩贖身金。
櫻木之前跟着幾個鹽商做的生意,還沒有收到錢,因此手頭有點緊,他讓美雪再耐心等一段時間。
櫻木是個孝順的孩子,他總說外面的山珍海味再好吃也不及當年姐姐用剩菜為他做的暖鍋好吃。聽到櫻木的這一番話,美雪差點落下眼淚,他說得不錯,山珍海味哪比得上回憶的味道,哪比得上親情的味道。
只是櫻木不知道,哪怕只有他的這句話,美雪心中就已經比蜜還要甜了……
自從救回了那個來歷可疑的嬰兒後,南烈便委托三井四處打聽最近這附近一帶是否有失蹤人口。于是這一日,他約上三井,來到了街尾的酒家。
說來也巧,當南烈走上二樓時,恰好看到美雪和一個紅發男子坐在臨窗的雅座上吃飯,看他們之間親昵的舉動,南烈猜測那個紅發男子應該不是平日裏光顧美雪的恩客。
果不其然,三井上前與姐弟倆寒暄了起來,原來他們都是舊識。三井告訴南烈,紅發男子叫櫻木花道,是美雪的弟弟,以前在青樓做跑堂,後來出去跟人學做生意,沒想到,這次竟然可以衣錦還鄉。
兩人邊說邊來到了二樓角落裏的一個四方桌邊坐下,當南烈問他打聽得如何時,三井告訴他,之前打劫花形老爺的賊匪已經全部落網,應該沒有漏網之魚,至于失蹤人口啦,兇殺案啦,最近更是一起都沒有。
聽到此處,南烈越來越覺得事有蹊跷,不過再問三井的話,估計是問不出個所以然來了,于是他兀自喝了一口茶,不再說話。
倒是三井,好奇的問他:“你讓我打聽這些幹什麽?”
“哦,沒什麽,幫一個朋友問一下。”南烈随便扯了一個理由。
“朋友?”三井饒有意味的看着他,然後反問道:“你有朋友嗎?”,見到南烈一臉尴尬後,三井笑了起來,自圓其說到:“開個玩笑,千萬別介懷。”
正當兩人說笑之際,樓下的一陣喧鬧聲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南烈側過頭,瞥了一眼,原來是那天出現在青樓裏的那個彩戲師,此時他正在大街上表演,引來陣陣歡呼。
說來也巧,南烈瞥見彩戲師的同時,那個彩戲師竟然也在此時望向他,而且嘴邊還伴随着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不過這一日,藤真無意間聽說的一件事卻與南烈打聽到的情況大相徑庭。
晌午十分,藤真來到醫館,還沒進門,就聽到幾位病人在竊竊私語,說是鄰村一大戶人家一夜之間突然失蹤,其中還有一個孕婦。聽到孕婦,藤真不禁心下一驚,便上前多嘴問了幾句,不過卻沒問出更多的細節。
正當藤真揣摩這件事時,前來就診的田崗茂一對他說到:“藤少,為何你今天有些不一樣?”
“不一樣?”藤真不禁低頭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沒什麽不一樣啊。
只聽田崗進一步解釋道:“你面泛紅光,本應該是吉兆,但是這抹紅光隐隐而來,還帶着一些青色,所以是兇兆,你最近一定是遇到了一個不速之客。”
田崗茂一本來就是一個算命先生,所以能說出這樣的話,藤真并不覺得奇怪。只是他口中的“不速之客”讓他心中起了疑,要說最近出現在他身邊的人,就屬南烈、彩子還有那個小嬰兒,如果範圍再擴大一點,那就是上次在街頭遇見的彩戲師,可是他們看起來都很普通,難道是因為隐藏得太好,究竟誰才是自己生命中的那個不速之客呢?
☆、矛盾
這一日早上,藤真見彩子食欲不佳,于是替她把了脈,她的脈象浮大,弱而無力,也許是因為之前逃亡時累過頭了吧,不過沒有大礙,只是氣虛,用六君子煮一劑藥調理一下應該就行了。
藤真見多識廣,自然不慌不忙,倒是南烈,聽說彩子不舒服後顯得過于緊張。
藤真見他那麽緊張,不知怎麽的,心中沒來由的一陣不爽,惡意猜想那個井上彩子到底和他有着怎樣的糾葛讓他這麽在意,不過,不爽歸不爽,他還是将彩子的實情告知了南烈。
兩人吃早飯時,藤真将昨天聽說的鄰村孕婦被劫一事告知了南烈,希望他找三井一同去打聽打聽,可是說到最後,他卻搭了一句:“與其求人,不如親自去隔壁村問一下豈不是更好,反正我今天有空……”
“千萬不要!”南烈立刻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說道:“孩子的娘是死于非命,魯莽行事,只會打草驚蛇。”
“我小心點不就行了?”藤真說到。
“不行。”南烈一把拉住藤真的胳膊,說到:“你答應過我這事會聽我的,難道你想反悔?”說完,看到藤真吃痛的表情,這才意識到自己下手重了。
藤真抽回自己的胳膊對他說到:“說說而已,用不着那麽大反應吧。”
“總之,孩子的是我會多留意的,有什麽消息我會告訴你,你在這裏專心照顧彩子就行了。”南烈的語氣中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彩子,彩子,又是彩子!藤真聽後突然站起身來。南烈問他去哪兒,他似有些賭氣的說道:“去看彩子啊,難道留在這裏看你啊!”
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南烈一臉茫然,不知道自己又哪句話得罪了他……
可是這一天對彩子來說卻是大災難,臨盆的日子近在眼前,她的腹痛愈發的厲害。
南烈從刑部回來後,才知道彩子的肚子從中午一直疼到現在。他立刻追問小蓮,藤真去哪裏了?小蓮告訴他,早上嬰兒哭鬧,她去哄孩子睡着後就再沒有見到藤真。
南烈聽後不禁心頭一驚,藤真該不是獨自去鄰村打聽那件孕婦被劫案了吧?自從腦海裏有了這個認知後,他是越想越急,越急就越氣。
約莫一個時辰後,終于聽到客廳裏響起了腳步聲……
藤真回到家裏,小蓮将彩子的情況告訴他,于是他立刻把采摘回來的藥材交給小蓮,讓她拿去廚房洗淨,正要進屋去看彩子,只見南烈氣呼呼的向他走來。
“你去哪裏了?去鄰村打聽消息了嗎?為什麽你就是不聽我的話自作主張?萬一彩子有什麽事,你擔待得起嗎?”南烈不問緣由,不聽解釋的一番質問徹底惹怒了藤真。
想他藤真也算是在書香門第長大,就是父親藤真一賢,昔日的太醫院院判都不曾這樣罵過他。可如今,卻被眼前這個男人随意指責,想到此處,藤真一雙明眸對上南烈,說到:“你罵夠了沒有?你要我現在進去看她,還是站在這裏繼續聽你罵夠了再進去?”
南烈聽後不再說話,他就是再木讷,此刻也不可能感受不到藤真周身上下的那股怒氣。
藤真見他不再說話,于是一瘸一拐的向內庭走去……
彩子并無大礙,一番望聞問切後,藤真來到廚房煎藥,這時,看到南烈躲在竈頭後面生火,一時間怒氣消了一大半,說到:“孕婦臨盆之際會不舒服也不奇怪,我已經替她把過脈,施了針了,再喝一劑藥就沒事了。”
南烈聽說彩子沒事便放下心來,想起剛才魯莽的言語,于是起身來到藤真面前說到:“我說過,鄰村的事我會去查,為什麽你那麽心急,萬一……”
“夠了!”藤真打斷了南烈的話,然後一瘸一拐的走到他面前說到:“第一,我答應過你,孩子的事我聽你的,不會給你惹麻煩,我說得出做得到,所以我沒有去鄰村;第二,我沒有不管彩子,家裏的益母草用完了,外面藥材鋪的我又嫌不夠好,所以才急匆匆上山采藥,因為走得急,沒來得急告訴小蓮;第三,我本來可以很快回來,只是途中遇到了一個迷路的老婆婆,我把她送回家才會這麽晚回來。”
說完這一通,藤真頓時覺得心中暢快多了,卻沒想到南烈會說:“就算是幫人,也要分一下輕重吧。”
藤真聽後,擡頭看着他說到:“我的輕重和你不同,你對不認識的人可以漠不關心,我做不到。尤其是孩子和老人。我可不像你這麽冷血無情!”
兩人争辯之際,小蓮來了,她把洗淨的藥材放入砂鍋後,看到藤真一瘸一拐的在廚房裏挪步,立刻問到:“少爺,你的腳怎麽了?”
原來,藤真送完老婆婆後眼見天色已晚,所以在疾步趕下山時,絆倒了,幸好沒有什麽大礙,只是膝蓋處擦破了點皮。回來後,又忙着替彩子斷症煎藥,所以直到此刻被小蓮這麽一問,他才想起自己的腳,撩起褲管後只見上面早已是血跡斑斑。
這還了得,小蓮最關心的就是少爺,見此情形,立刻嚷嚷着傷口要好好包紮,于是跑出廚房,去拿紗布和藥酒了。
廚房裏一下子安靜了許多,南烈看着藤真膝蓋處的傷口,不禁覺得自己剛才不問緣由的那一頓指責,實在有些過分,好在藤真夠随和,夠大度,也不和他計較。這樣的藤真讓南烈看到了人世間最可貴的善良與真誠,他不禁低聲問到:“是不是很痛?”
“還好。”藤真嘴硬一句。
南烈本想說聲對不起,可就在這時小蓮進來了,于是這一聲對不起也就不了了之了。
其實藤真除了善良與真誠以外,更難能可貴的是他不分貴賤,不問出身,一視同仁對待所有前來向他問診的病人,而這也是他行醫這麽多年來一直秉承的理念。所以他從不逛窯子,卻和天香樓的老鸨與姑娘們熟得很。
這一天,他應老鸨桂姨之邀,來到天香樓出診時,恰好看到一個嫖客拉着一個姑娘的手腕,愣是說姑娘趁他和花魁在床上纏綿時,偷了他的鼻煙壺,要搜姑娘的身。
藤真見此人一臉色相,心中明白,鼻煙壺定是借口,恐怕輕薄眼前這位姑娘才是他的真正目的。正當藤真想出手替姑娘解圍時,旁邊忽然閃出一抹高大的身影,藤真定睛一看,原來是櫻木,因着美雪的關系,藤真曾經見過櫻木幾次,雖然時隔多年,不過能擁有一頭如此惹人注目的紅發,恐怕也就只有櫻木了。
只見櫻木對着那名嫖客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把他打倒在地。嫖客不服,站起身子,嘴上嚷嚷着要抓櫻木去見官。
藤真聽後靈機一動,走上前來說到:“這位官人,你有煙眼且赤脈粗,黃稠多。”說完,也不等嫖客回話,立刻抓起他的手腕把脈,然後繼續說道:“洪脈,表面大而有力,但是來如波濤,去時平靜,眼下一片灰黑呢就是肝症,陽邪侵目呢就是火盛。肝症加火盛,難怪剛才撞了一下就說被人揍了。”
嫖客一聽,明白過來,私心想着,為了區區一個丫頭,沒必要把事情搞大,更何況,這個丫頭是有人幫着出頭的。好漢不吃眼前虧,于是他氣呼呼的離開了天香樓,一場風波就此化解。
姑娘上前向藤真道謝。藤真這才知道眼前姑娘年方二八,是花魁河合麻理的丫鬟,名叫赤木晴子。藤真示意她不必客氣,并告訴她,那個替他出頭的櫻木才是真正替她解圍的人。
晴子走上前,對櫻木說到:“多謝公子。”
櫻木看着眼前的晴子,只覺得她清純可愛,溫柔善良,一時竟不知所措了起來,撓着後腦勺,嬉皮笑臉到:“哪裏,哪裏。”
而晴子在見到櫻木這一副憨厚得有些癡癡傻傻的表情後竟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藤真離開天香樓後,順便就去了木材鋪買木材,心裏想着,不管那個小嬰兒能在自己身邊逗留多久,他都應該給他做一張嬰兒床,這樣他才能長得壯,長得好。
不過,終究因為膝蓋上的傷還沒有好,而木材又過于沉重,外加他肩上又背着藥箱,所以在經過一條小弄堂時,不慎将木材散落一地。
他皺了皺眉,正要彎腰去撿,這時一個深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讓我來。”
藤真擡眼,原來是南烈,由于上次的事,藤真心中仍有不爽,所以他不想欠南烈太多,于是逞能:“我自己拿行了。”
南烈不依,再一次霸道的對他說:“讓我來!”說完,便先他一步撿起了那些木材。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在大街上,不過是藤真走在前面,南烈抱着木材跟在他後面。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藤真老覺得背後涼飕飕的,于是他停下了腳步,一回頭,恰好對上南烈向來淩厲的雙眸。他緩緩轉身又走了幾步,突然回頭,發現南烈還在看他,這一次,他忍不住了,對身後的南烈說到:“你走我前面,我跟着你。”
南烈不語,只是用一種不解的眼神盯着藤真,把他盯煩了,只聽他說到:“怎麽了?不認識回家的路啊?”
南烈一時被他問得無言以對,便上前一步走到他前面。就這樣,南烈抱着木材走在前面,藤真一瘸一拐的跟在後面。
其實藤真之所以受不了南烈的眼神是因為他常聽人說,劊子手是最喜歡盯着別人的頸椎看的。所以當他走在南烈前面時,就老覺得有一道淩厲得如刀子般的目光在自己背後掃來掃去,因此才向南烈提出了這樣的要求。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自從藤真繞到南烈背後開始,南烈的腳步就變得異常緩慢,終于藤真又忍不住了,對他說到:“你平時也走這麽慢的嗎?”
南烈回頭說到:“受不了的話,你走前面咯。”
藤真無語,最後的狀态便是兩人并排走在大街上。
不過,藤真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不一會兒,他的目光便被街邊的賣貨郎給吸引過去了。他走到攤子邊,拿起一個撥浪鼓搖了兩下,覺得很可愛,不禁笑逐顏開,想着給那個孩子買一個回去,他一定會喜歡的。
買了撥浪鼓後,他又發現了一旁插着的小泥人,他左看右看總覺得有個小泥人長得特別像南烈,正當他想向南烈征求意見時,南烈早已走遠了……
晚上,吃過晚飯,南烈便拿着木材和工具來到院子裏,動手做起了嬰兒床。倒也不是他心甘情願要做,是藤真逼他做的,藤真說了,除了孩子,家裏現在就四個大人,彩子快要臨盆了,小蓮又要忙着洗衣、做飯、打掃衛生,而自己除了要照顧彩子以外,還要顧及百安堂裏的其他病人,算來算去,家裏最有空的就只有南烈了。
南烈的木工還算不錯,按照藤真的指示敲敲打打了一陣子,嬰兒床就已經出具規模了。此時他見天色已晚,生怕吵着孩子,于是收起工具準備明天再做。起身時,他透過房間的窗戶,恰好看到藤真抱着孩子在屋裏踱來踱去,而那個孩子此時早已安靜下來,似乎睡着了。南烈不明白,藤真既然那麽喜歡孩子,為什麽不早點娶妻生子呢?不過想歸想,他不是一個多事的人,更不會多嘴去問這種問題。
倒是藤真的側臉此時在房間昏暗的燭火映襯下顯得分外俊美讓南烈不禁看得有些癡了。直到藤真回頭注意到院子裏的他時,他才反應過來,然後彎腰拾起地上的工具,匆匆離開。可是腦海中剛才那溫馨的一幕卻始終揮之不去,他的嘴角不自覺的露出了一抹淺淡的笑意,在這個寧靜而又美好的夜晚,他仿佛聞到了一種名為“家”的味道……
☆、入宮
須知做生意的門道,三分靠貨物,七分靠信譽,而這信譽除了他人口中傳誦,自身形象也是極其重要,即便是滿身銅臭的商人,被那袅袅茶香一熏,便也脫了幾分俗氣,久而久之,茶樓便成了人們會客的好去處。要說尚和城最貴的茶樓就數一品樓,它地處中央,頗負盛名。
櫻木再一次看到南烈,便是在這一品樓。
為了盡快救姐姐脫離苦海,這天,櫻木約了生意夥伴青田龍彥在一品樓喝茶,兩人在臨窗的雅座上入座,商量後期鹽引的事。青田龍彥告訴櫻木他手上有三張鹽引,因為老家有些急事,所以想提前轉讓,與其便宜外人,還不如便宜櫻木。不過,親兄弟也要明算賬,三張鹽引青田龍彥打算240兩紋銀賣給櫻木。
櫻木聽後連連點頭應下,想着這批鹽只要賣出去就能賺幾百兩,區區240兩紋銀,就是借也要買下來,于是兩人當即談成,後天午時,一品樓,一手交錢一手拿鹽引,不見不散。
正聊得投機,櫻木無意中瞥見樓下不遠處走來一隊人,定睛一看,原來是三井壽帶着刑部一幹人押送犯人去午門斬首。其他人倒也沒什麽,就是隊伍裏的南烈神情肅穆,眼神淩厲,背後還背着一把讓人看了就瘆得慌的斷頭刀,特別紮眼,引起了櫻木的注意。
櫻木唾棄一句:“真是晦氣!”
櫻木回到天香樓的頭一件事就是問姐姐美雪借錢。可是走進姐姐房間時,卻看到南烈正坐在圓桌邊吃飯。
櫻木氣不打一處來,他記得自己分明已經關照過桂姨,不許再讓姐姐接客的,如今這算什麽?陽奉陰違?于是他很不客氣的走到南烈面前說到:“你馬上給我滾!”
南烈擡頭看了他一眼,沒有理他。倒是美雪,聽到櫻木出言不遜,立刻向南烈道歉:“對不起啊,南大哥,這是我弟弟。”
南烈被櫻木這麽一鬧,頓時覺得沒了胃口,又看到眼前的三碗白飯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于是放下筷子,起身對美雪說到:“我晚上還有點事,就先走了。”說完,便拿着斷魂刀離開了。
待南烈離開後,美雪立即責怪櫻木還是跟以前一樣,魯莽沖動,事情沒搞清楚就亂責怪好人。
“好人?好人會到這裏來欺負你?”櫻木大聲說到。
美雪咧嘴一笑,說到:“你別看他板着個臉,不茍言笑的樣子,實際上倒是個斯文人,和其他客人不一樣,他來這裏只是圖個安靜,吃三碗白飯,很容易伺候的。”
櫻木聽後不再說話。美雪見他知錯了,也就不忍再責怪他了,拉着他坐了下來,就着一桌子,南烈動都沒動過的好菜,吃了起來。
席間,櫻木向美雪提起了買鹽引的事。美雪向來疼愛這個弟弟,見他借錢是要做正當生意,很爽快的就把自己的私房錢拿給了櫻木……
因為打聽不到任何關于失蹤孕婦的消息,因此要查明嬰兒詭異的來歷,還得從孕婦的随身物品入手,一堆飾物中尤為突出的還屬那支玉簪,玉簪的外形并不張揚,可是南烈卻從色澤中鑒定出,打造此玉簪的玉石乃是千年血玉,而上面刻着的一個“寶”字,更是道出了它的出處,極有可能是天下第一玉鋪——甄寶齋的臻品。
心中的一絲僥幸讓南烈攥着這支玉簪來到了三浦縣的甄寶齋。
甄寶齋的老板安田,是個年齡和南烈差不多的人,他告訴南烈此玉簪應該是他在江南的分號所造,至于買主是誰,還要魚雁往來才能知道。
南烈聽後,将一錠紋銀送到他手中說到:“沒關系,我可以等,拜托了。”說完,便離開了甄寶齋,只是此時的他又怎會知道他的一言一行早已落入那彩戲師的眼中!
正當南烈在隔壁縣打聽情況的時候,藤真也沒閑着,他一邊行醫問診,一邊旁敲側擊的打聽情況。只可惜,仍舊一無所獲。
傍晚時分,藤真提着醫箱回到家門口,卻驚訝的發現一頂華麗無比的轎子停在禦史府門口,看那轎子的華麗程度,以及一旁轎夫的着裝,藤真猜測十有八九這頂轎子來自皇宮。這不禁讓他心下一沉,耳邊又回想起田崗茂一那日對他所說的話,莫不是與“不速之客”有關?
所謂“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藤真沒有回避,大步向裏頭走去。
不錯,前來之人正是敬事房的總管——宮益義範。
宮益見有人回來了,于是起身走到藤真面前,驗明正身後随即對藤真說到:“入宮!”
藤真懷揣着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坐上了那頂華麗無比的轎子,一路上,他也曾問過宮益究竟是宮裏哪位不舒服,什麽地方不舒服,這樣他也好有個心理準備。哪知,無論他怎麽問,宮益都只是用沉默回應他。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轎子終于停下了,轎夫為藤真拉開了簾子。
藤真走下轎子,環視四周,眼前的景色令他驚呆了,綠水似青羅,遠山成黛隐,清風拂秀竹,紅葉惹人醉,不得不贊嘆,與此處美景相比,就是天上的瑤池仙境恐怕也要略遜三分,再看中間正紅朱漆大門頂端懸挂着的黑色金絲楠木匾額,上面龍飛鳳舞地提着三個大字“楓雅殿”。
楓雅殿?藤真忽然想起之前彩子對他提過,她說她的夫君木暮公延就是因為勸說當今皇上當務之急應該把大興土木的銀兩用于水利工程而獲罪的。如果彩子所說句句屬實的話,那麽楓雅殿的主子一定是當今皇上最最寵幸之人。
這時,一個嬷嬷樣子的人向藤真走來,她略微欠了欠身,問到:“閣下可是神醫丹士藤真健司?”
藤真點了點頭,嬷嬷二話不說便帶着他進了內堂。
進入內堂後,嬷嬷才告訴他,臨盆在即的乃是當今皇上的男寵流川楓!今日早晨,流川公子腹痛難忍,可是當值的禦醫不是病倒就是休沐。怎奈流川公子又是性情剛烈之人,因着自己是男兒身,說什麽都不肯讓宮中的嬷嬷替他接生,因此萬般無奈之下,只能請來身處宮外的藤真。
嬷嬷的一番話讓藤真震驚不已,雖然他也曾聽聞當今皇上偏愛男子,可是以男兒身産子的記錄,卻只在醫學史書上見過。
史書記載,混沌之初,伏儀、盤天、女娲三位大神分別按照自己的形态塑造了人類,使男人、陰陽人、女人三足共立,而陰陽人的外形則與普通男子無異。起初,三者比例差不多,漸漸的,因為陰陽人繁育能力薄弱,所以人數驟減。
按照剛才嬷嬷所說,藤真猜測住在楓雅殿等着臨盆的那個流川楓難道是個陰陽人?只是尋常女子大産已是生死難料,更何況現在還是個陰陽人。
藤真不禁心緒焦躁起來,他沒心思去猜測那位即将臨盆的主子是否一只腳踩進了鬼門關,他只知道自己此次進宮才是真正的一只腳踩進了鬼門關,能否活着走出皇宮,全憑天意,想着想着,額頭上便滲出了絲絲汗水。
倒是一旁的嬷嬷發現了他的異樣,于是悄悄将袖管中的一包藥粉送到他手中,諱莫如深的說道:“此乃六味清腸丸,必要時,也是救閣下于危難間的仙丹妙藥。”
藤真詫異,反問一句:“你讓我裝病退場?”
“審時度勢,趨吉避兇,不為過也。适時退時應言退!”嬷嬷回答。
藤真藏好了藥包,随後換上了事先為他準備好的幹淨衣服,接着淨了手,上了甘油,最後跟着嬷嬷往楓雅殿的內室走去。
走到門口後,內室接應的小太監便走了出來,接過嬷嬷手中的醫箱,帶着藤真來到了流川的床榻邊。只是在這整個過程中,藤真都只有低着頭的份,這是他第一次入宮,害怕也是人之常情。
公公名喚桑田,他見藤真楞在原地,于是給他遞了個眼色。藤真看到後,立刻想起在內堂裏嬷嬷囑咐過他的話,嬷嬷叮囑他千萬別小看了這位流川公子,雖然在位分上他比不上皇後及其他貴妃,可是他卻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于是藤真立刻跪了下去,口中說到:“草民藤真健司參見公子千歲。”
“閑話莫說,快給公子請脈。”一旁名喚潮崎的小太監說到。
藤真這才敢擡起頭,他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