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會

晚上,除了家人外,同村的小朋友幾乎都被溫清桉召喚了來,跟着一些大人。

到九點吃蛋糕時,關了燈,所有人圍着她,溫清桉帶頭合唱起生日歌。

溫清鈴幸福地坐在中間,蠟燭的微光映射在她臉上,她閉上眼許願:

【一願家人身體平安健康;二願自己能考上心儀的大學;三願,和江索一直一直在一起。】

吹滅蠟燭,吃了沒一會兒蛋糕,小朋友們就開始“敷面膜”,大人們笑看着,幾乎沒人阻止他們的打跳,各自聊着天。

喧鬧過後,人群漸散,一切歸于平靜。

十一點過,溫清鈴洗好澡進入自己的卧室,走到床尾撥弄江索送的風鈴,如願聽到叮咚聲,眼角染上笑意。

“阿鈴,睡了嗎?”門外陳芯敲門問道。

“還沒。”溫清鈴走去開門,“媽媽。”

走進房間,陳芯一眼就注意到了那個大型風鈴,微挑了挑眉:“朋友送的?”

溫清鈴努力表現得自然,點點頭:“嗯,朋友送的,媽媽,是不是很好看?”

“是挺好看的。”陳芯笑着,沒去揭穿,把手中的兩份禮物遞給她:“十七歲生日快樂,阿鈴。阿鈴,十七歲生日快樂,這是生日禮物。”

陳芯說了兩句。

溫清鈴接過兩份禮盒,擡眼看向媽媽,心中有猜到。

溫軍義在她十五歲犧牲,十六歲時她以為再也不會收到來自爸爸的生日禮物了。

但誰也沒想到,這個偉岸慈愛的爸爸,早已為兒女準備好了到十八歲成年的所有生日禮物,就怕哪天突然犧牲後,再也不能補上。

結果這樣的準備,還真沒有白用。

果然下一秒,陳芯打開禮盒,介紹道:“媽媽給你準備的是一只鋼筆,知道你喜歡寫鋼筆字。你爸爸啊,給你準備的是一只口紅,意外吧?當時還來找我參考,他說自家乖女的第一只口紅,可不能是別個野男人送的,想想就氣人。”

陳芯似乎回憶起當時的場景,笑了起來,繼續道:“所以讓我在你十七歲時就給你。你爸爸眼光還是不錯的,番茄色和我們阿鈴很配。”

溫清鈴低頭眨了眨濕潤的眼睫,再擡頭時揚起一抹弧度:“爸爸的眼光可是媽媽一手提起來的,總不會差。謝謝媽媽,還有爸爸,我很喜歡我的十七歲。”

陳芯也笑起來,沒再女兒面前露出悲傷。

“那快睡吧,沒準你爸爸會給你托夢呢,畢竟……”後面的話陳芯沒再說,摸了摸她的頭發,“晚安。”

說罷,陳芯匆匆關門離開,不知道是不是又去悄悄抹眼淚了?

空蕩的房間剩下她一人,溫清鈴回到床邊坐下,看着口紅怔愣了許久。

“被你口中的野男人搶先了诶,遺憾吧?誰讓你——”

淚水還是沒忍住,溢滿眼眶,不一會兒就布滿了臉龐。

沒多久,哭泣被一通消息打斷,溫清鈴拿起手機查看。

江索:【這外面好多蚊子(可憐jpg.)】

溫清鈴吸吸鼻子,一下給笑了。

江索:【關燈了關燈了!你家人都關燈了!】

溫清鈴:【再等等,你別暴露了】

江索:【我一外室,果然是見不得人。】

溫清鈴抿着笑,沒有回複他,反而拿起課桌上的全家福,撫摸照片中的溫軍義。

“爸爸,你口中的野男人,其實他人很好的,希望你在天有靈,不要太生氣。”

溫清鈴說悄悄話般低聲調侃,心情變好了許多。

*

十五分鐘後,溫清鈴拿起花露水,再端起藏好的一塊蛋糕,靜悄悄出了門。

月光如華,倒挂在河塘中央,使黑夜中的能見度提高了許多,地上是她奔跑移走的影子。

江索正到處拍蚊子,看到她飛奔而來,立馬也朝她跑去。

碰面後,溫清鈴舉起花露水就朝他噴了幾下:“你傻不傻?短袖短褲的,蚊子不叮你叮誰。”

江索由她給自己噴,微微刺痛的感覺令他輕嘶了聲,委屈巴巴道:“我哪知道這兒蚊子這麽多,關鍵我還是O型血。”

裸露的地方都噴了花露水,溫清鈴拉起他往前走,一直到一棵樹後面才停下。

江索舍不得松手,第一次如此私密地約會,心中莫名有點隐晦的興奮。

溫清鈴掙開,卻插起一勺蛋糕親自喂他,目光染着情意:“給你留的蛋糕,你嘗嘗。”

江索狹長的眼尾挑起,美滋滋地低頭,就着她的手一口吃下。

“好吃吧?”溫清鈴眯眼笑開,又喂了一勺:“我特意給你切了中心的,水果多還沒有奶油。”

江索如數吃下,臉上滿是不值錢的笑:“好吃。”

許是意識到這行為多多少少有點膩歪,溫清鈴把蛋糕推給他:“你自己拿着吃。”

江索卻沒第一時間接,從手提口袋裏拿出了一個薯片罐,“我想了想,女朋友生日,總該有朵花的。”

說罷,一朵鮮豔的玫瑰出現在眼前。

“我專程藏在裏面的,應該不會被發現,想看時你關門了悄悄看。”他笑着說。

溫清鈴心跳一漏,她之前說過,不許他再送花,因為太招搖了,在學校還能解釋,但在家裏,她完全解釋不清,因為不管怎樣溫奶奶都會懷疑。

可此刻他違背她的意思,她卻一點不生氣,反而很歡喜。

伸手剛接過,江索又拿出一個東西,“還有這個,我臨時洗出照片做的,還好我先前練了手,趕上了。”

說着,他還打開了手機亮光。

溫清鈴從口袋中取出一個圓形,還是流沙麻将,夾層裏是她今天下午在水中的單人照片,手裏還提着他送的風鈴。

白綠色的裙子,配上各種白綠色閃片,背景是很清新的竹子。

八分的美貌被他拍出十分來,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偷偷拍的。

“哇~”

溫清鈴面上掩飾不住的歡喜,畢竟是女孩子,自然會喜歡這種精美的小挂件。

“好看吧?”江索揚起下巴,得意洋洋地開口:“把這個擺在床頭,每天起床看看自己的美照,心情都會變好,何況還是我親手做的。”

“謝謝~”溫清鈴不住地搖晃,亮晶晶的閃片四處流走。

“都說不要再說謝謝兩字了。”江索三兩口就吃完了蛋糕,紙盤折疊捏在手中。

他看着她,摸了摸鼻子和後腦勺,目光閃爍着意味不明的期待。

“你要真感謝,不如,不如再獎勵一下我如何?”他如是心虛地提議。

溫清鈴手下一僵,擡頭對視的瞬間,面頰開始滾燙。

獎勵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但她實在不好意思再親他,只能伸手抱住他,埋進他的懷裏。

“那就獎勵你一個抱抱吧~”她的聲音像含了一顆糖,少有的黏糊:“不算在這一周裏。”

江索的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沒有得寸進尺,只是一點點收緊手臂。

就像是狩獵者一點點收縮包圍圈,緊緊圈牢自己看中的獵物。

*

溫奶奶在一樓睡,溫清鈴返回家中時,格外放慢了腳步。

結果溫奶奶沒驚醒,卻在自己房間看到一抹黑影坐在床邊,吓得她差點驚呼出聲。

半響,透過灑落的月光,溫清鈴看清了來人,放下捂住口鼻的手,心虛問:“小姑姑,你怎麽在我房間啊?”

溫秀是到晚上了才趕來給她過生日的,應該早就休息了的。

現在在她房間,是從什麽時候來的?不會知道她去幹什麽了吧?

溫秀本來是看了個鬼片,心裏害怕就想着來找她一起睡,結果卻沒在房間見着人。

“小侄女,這麽晚,你去哪裏了來啊?”溫秀笑眯眯的,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反過來問她去了哪裏。

溫清鈴咽了咽口水,心裏苦不堪言。

怎麽每次“私會”江索,都會被小姑姑發現啊?啊啊啊!

“我就是,去外面,看了會兒月亮,今天月亮還挺亮的哈。”溫清鈴轉身關門,把口袋放在一旁的書桌上。

繼而快速轉移話題:“小姑姑是想和我一起睡覺嗎?那我們快睡吧,明早小姑父還要來,小姑姑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力。”

雖然沒有見到人,但溫清鈴在微信上早就收到了商暻的紅包,也表明了明天要過來,還讓她有機會幫他說好話。

商暻和溫秀是一起來這邊的,可溫秀覺得若是今天就把商暻帶過來,估計所有人都圍着他們聊了,小侄女的生日就亂了。

所以溫秀決定明天再讓商暻上門。

她最終還是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順勢拉着溫清鈴一起躺下。

“行了,睡吧睡吧,我明天有場硬仗等着我呢。”

直至今天,溫秀也還沒跟溫奶奶說過她談戀愛的事,就等着明天徹底揭曉。

不然按溫奶奶那瞎糟心的性格,指定跑她那兒去上演名考察實折騰的戲碼,不如等穩定了直接見家長。

溫清鈴不敢多話,生怕溫秀重新提起剛才的事。

半響,一陣風從窗外吹進來,響動了牆上挂的風鈴,也把溫秀吹得一個激靈,騰地坐了起來。

“阿鈴,不是我說,你在樹上挂那麽多風鈴就算了,怎麽還在屋裏也挂了風鈴?不怕招來鬼魂啊?這叮叮當當的,瘆得慌。”

“不會啊,小姑姑,那都是封建思想。”溫清鈴反駁說。

溫秀受不了地搖頭,“啧啧,這風鈴還這麽大,指定招鬼,不和你睡了。”

她還來不及再說什麽,溫秀已經開門離去。

溫清鈴坐在床上,怒了努嘴,面上止不住委屈,拿起手機,給江索發消息。

溫清鈴:【江索,你到家了嗎?】

農村這麽晚,幾乎不會車輛來往了。本來她是極力反對他這麽晚還過來的。

但拗不過江索偏要來,還說他臨時買了一輛電動自行車,不用擔心。

江索:【剛到,電動車很快的】

溫清鈴這才放心,然後開始跟他訴苦:【江索,小姑姑說你送的風鈴大,容易招鬼。】

聞言,對面立時打來一個疑惑的問號。

沒一會兒,江索發來一條語音,溫清鈴插上耳機才點開聽。

【小姑姑淨瞎扯,溫清鈴,你可不能相信,我一男的,陽氣重,送的風鈴絕不可能招鬼!小姑姑就是思想封建】

溫清鈴心下的郁氣消散了點,絲毫沒發現他話中的矛盾。

反而非常認同地回:【就是,怎麽可能會招鬼?它這麽漂亮,聲音這麽清脆悅耳】

江索:【小姑姑可能是做了什麽虧心事,所以才會怕招鬼來】

溫清鈴:【很有可能】

江索陪她同仇敵忾地發洩了好一會兒,溫清鈴才慢慢消氣。

看了眼外面離窗戶最近的挂在桃樹上的風鈴,溫清鈴的思緒一下飄遠。

片刻後,發出語音:【江索,以後我們住的家中,也挂很多風鈴,好不好?】

江索的腦中情不自禁想象未來和她一起生活的畫面,喉嚨不住地發緊。

手下滑動,打了個電話過去。

“當然好,以後我會努力掙錢,給我們買個大房子,院子裏栽一棵茂盛的桃花樹,再買許多漂亮的風鈴來挂上去。或者建一個涼亭,在亭檐邊都挂滿風鈴。”

他的聲音十足十的溫柔,滿是向往。

溫清鈴聽得心跳悸動,嘴角溢出幸福的笑,不自覺跟着他一起憧憬。

“那我還要在院子裏種許多花和綠植,樹下要有秋千,或者在涼亭裏建一個吊椅。還有還有,可以有一個大大的落地窗,在落地窗前挂一個風鈴……”

江索聽着她心中的向往,迅速找出筆和筆記本,一語一落筆。

他要把她的每一份期待都記錄下來,在未來一一給她實現。

偶爾提一下建議,唇角的弧度一直沒下去過,兩人展望了許久的未來。

自覺人生的幸福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