惹哭
溫清鈴生日這天,陳芯像以往一樣說道:“今天生日,就別幹活了,拿着兩百塊,去買件自己喜歡的東西,等晚上我和你奶回來,再給你買蛋糕來慶祝。”
若是以前,溫清鈴可能會拒絕,只要晚上有個蛋糕,她就心滿意足了,會照常去店裏幫忙。
但今天,她想自私一次,“媽媽,錢就不用了,但我今天可能不能去店裏幫忙了,我和同學約好了去爬甲山。”
看女兒眸中掩藏的情意,陳芯心下了然,溫秀早已告訴了她女兒和那男生的事情,感慨之餘,跟溫秀一樣,沒打算去棒打鴛鴦。
怕女兒不自然或是害怕,陳芯甚至沒去跟她揭開談過,只會偶爾提點幾句。
對子女感情的事,陳芯覺得自己算是一個開明寬容的媽媽,從小對他們的教育,也讓她相信他們不會亂來。
陳芯把兩百塊塞進她的手裏:“錢拿着,你說你,怎麽不像你弟弟一樣,誰給錢那就拿着,跟媽媽還客氣什麽?想爬山盡管去,注意安全就行。”
溫清鈴看了眼溫奶奶,還是收下了:“謝謝媽媽。”
一旁的溫奶奶突然說道:“幾點回來?”
“大概下午三四就會回來。”她回。
“那帶你弟弟一起去吧。”溫奶奶看似建議,實則強硬道。
被cue的溫清桉呆了下,然後用力搖頭:“奶奶,我不想去爬山。”
他可是被哥哥收買了的,今天不能纏着姐姐。
“一天天到處瘋,去爬個山還不願意呢?”溫奶奶明顯不信,直接大手一揮:“阿鈴,記得牽好你弟弟的手,慢慢爬,帶他鍛煉鍛煉。”
溫清鈴倒是沒什麽意見,本來她也有這個打算,于是點頭說:“好。”
結果到了目的地,看到他們姐弟牽着手到時,一身沖鋒衣的江索瞬間變了臉,瞪向溫清桉,仿若在說,你這燈泡怎麽又來了?
溫清桉見了不滿地努嘴,力證清白般,稚聲稚氣地解釋:“哥哥,不是我想來,是我奶奶逼我來的。”
聞言,溫清鈴懷疑地看向江索。
某人眼神閃躲,伸手胡亂揉了把清桉的發頂:“胡說什麽呢?哥哥又沒說不讓你來。”
溫清桉張了張嘴巴,猛然想起什麽,捂住嘴看了眼自家姐姐,“……姐姐,哥哥可想讓我來了。”
溫清鈴:……演技有待提高。
江索自覺尴尬,手中的黑色帽子扣在溫清鈴頭上,擋住她的視線,又拿過她背上的背包:“我給你背。”
溫清鈴沒拒絕。
“哥哥,我也要戴!”溫清桉看他們頭上都有鴨舌帽,眼前一亮。
“沒準備你的。”江索沒好氣道。
溫清桉神色一喪,很不開心,溫清鈴看不得他這樣,正要把自己的給他,被江索攔住,從背包邊摸出一個帽子。
面上還是一副嫌棄樣:“別以為帶上帽子就可以改變你燈泡的性質。”
溫清桉喜滋滋地往上擡了擡帽子,疑惑問:“什麽燈泡?”
江索搪塞說:“沒什麽,走了。”
*
三人成路,江索在路邊又買了一瓶水才向甲山出發。
甲山是一座小山,階梯彎彎拐拐,爬上去大約一小時的時間,農歷二月十九菩薩生日那天,是人數最多的,平常就幾乎沒人。
溫清桉的精力一向好,沒片刻就甩開溫清鈴的手往前跑,被說了幾句後才慢步下來,在他們前面五米之內走着。
江索往後看了看,沒人,便悄悄伸了手,牽住身旁人的手。
見他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眼尾卻揚上天的樣子,溫清鈴心中好笑,故意掙了掙手,說:“你的手好熱,等下都是汗。”
下一刻,兩人十指相扣。
江索偏頭,促狹地看她:“你手挺涼的,剛好給我降溫了不是嗎?”
溫清鈴一下紅了臉,忘了這厮是個厚顏無恥的。
“姐姐!”溫清桉原路跑回來,看到他們手牽手,便想“拆散”了自己在中間去。
結果只扒拉了一下,被江索拉到了一旁:“多大了,還要牽姐姐的手,牽哥哥的就行。”
溫清桉卻不肯,鬧騰着要在中間。
“好了,跟小孩子計較什麽?”溫清鈴好笑地放開他的手,牽住溫清桉的小手。
接着揶揄道:“前天不是還說自己長大了,什麽都不怕嗎?怎麽還怕鬼?”
甲山半山以下連着田地,田地中埋了好幾座墳頭,加上那段路的兩邊都樹木遮天蔽日,一些角度看去會有點陰森。
以往爬山時,溫清桉都會緊緊牽着她的手才會安心,這次也不例外。
溫清桉撇着嘴,支支吾吾說;“我才沒有怕。”
複而又主動牽起江索的手,混淆視聽地大喊:“哥哥你別怕!前面有好幾個墳,但是我們要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
江索沒忍住捧腹大笑,溫清鈴也別過頭,捂嘴抖起了肩膀。
兩人的笑似乎傷到了溫清桉的自尊心,他憋紅了臉,不知道怎麽為自己狡辯。
“原來我們清桉怕鬼啊?”江索笑着揉了揉他的頭,意味深長地開口:“放心,有哥哥在,那些鬼絕對不敢上你身的。”
這話顯然不是安慰,就算是,也沒安慰到點上。
“我,我才不怕……”溫清桉渾身驚起雞皮疙瘩,眼中蓄起了淚水,不一會兒就轉身抱住溫清鈴,大哭道:“姐姐,我怕!我不要被鬼上身,我不要……”
溫清鈴瞪了眼無措的江索,蹲下身安撫:“別怕啊,哥哥騙你的,就像你說的,這世上沒有鬼,我們要相信科學。”
“哥哥壞……!”
溫清桉是真的怕,從小就怕,到六歲時才慢慢一個人開始睡,之前幾乎都是跟陳芯一起睡的,偶爾會和她一起。
“嗯,哥哥壞。”溫清鈴偷笑地瞥了眼他身後的人。
“清桉……”江索讨好地拍拍溫清桉的肩膀,見他賭氣扭扭身子不理,只能一把抱起他。
“沒有鬼,哥哥騙你的,對不起,吓到你了。”江索給他擦幹眼淚,輕聲地道歉,“但是,你知道那些墳裏埋的都是什麽嗎?”
溫清桉淚眼朦胧,抽噎着回了個字:“鬼。”
江索嘴角一抽,合着你是自己都不相信,就敢說這世上沒鬼?
溫清鈴抿緊嘴,不敢發出笑聲,在他們這邊,十歲以下的小孩都不會去別人家辦的喪禮,更不能見下土的棺材。
就連溫軍義犧牲,帶回家的,也只是一方小小的方盒,所以溫清桉在這方面的認知基本沒有,全靠想象和電視上看到的鬼片。
“不是鬼哦,墳裏面埋的啊,是我們各自的親人,比如以後,哥哥我就可能埋在裏面,但是你覺得哥哥會傷害你嗎?或者說,你會害怕哥哥嗎?”
溫清桉摟着他的脖子,沉思片刻,搖搖頭說:“不會,哥哥對我很好,不會傷害我,我也不會害怕哥哥。”
江索正欣慰地揚起笑,下一瞬就被打臉。
只聽溫清桉若有所思地打斷他:“可是,埋了很久之後,哥哥就會變,變成大僵屍!像電視裏演的那樣,需要一張黃符定住!”
說着,還像模像樣地戳了下江索的眉心,直接給江索整懵了,心想這跟想象的不一樣啊。
溫清鈴噗嗤一聲,忍俊不禁,收到他求救似的眼神,斂了斂笑,上前兩步。
“清桉,這世上沒有鬼,也沒有僵屍,如果真的有,那你要相信,無論怎麽樣,爸爸都會保護你的。”
溫清桉歪歪頭,猛地張嘴:“我想起來了,媽媽說,鬼是因為舍不得他的家人,沒有去投胎,所以才變成鬼的,就像爸爸舍不得我和姐姐一樣,他們不會傷害人。”
溫清鈴一頓,眼神柔和下去,微笑着點頭:“嗯,就是媽媽說的這樣。好了清桉,我們下來自己走,哥哥抱你走樓梯很累的。”
溫清桉乖乖站到地上,在中間一手牽起一端,三人繼續往上走。
江索擔憂地看她一眼,發現她的情緒沒有受到影響,這才放心。
走過那一段墳坡,溫清桉又興沖沖甩開他們的手,往前跑。
溫清鈴說了句慢點,也就由他去了。
轉眼,她的手被江索牽起,似是安撫地捏了捏她手心的肉。
她仰頭,對他露出一抹淺笑。
*
一小時後,他們來到山頂,四四方方的場地,不是很寬敞,四周都是圍欄,還有一間小殿,裏面供着一尊佛祖,
本着敬畏的心态,他們跪在拜墊上,閉眼祈拜。
溫清桉人小,瞞不住心事,“佛祖佛祖,今天我姐姐生日,求你保佑她以後都開開心心的、越變越漂亮!”
“謝謝清桉。”溫清鈴摸了摸他的頭發。
“呀!姐姐!都說不能再摸我頭發了。”溫清桉卻沒躲開她的手,“看在姐姐今天生日的份上,就算了,以後不許了。”
跪拜好,他們走出房間,來到外面。
今天的天氣是極好的,一眼望去,雖不是一覽衆山小,但連綿的山峰開闊視野,房屋、田地、水流全都在眼下。
微風拂面,帶來一陣涼爽,爬山時的疲累和汗水全都消失。
“溫清鈴。”江索喚道。
“嗯?”她應。
“生日快樂。”少年異常認真,須臾補充說:“不管你在哪天生日,我希望你每天都能平安快樂。”
雖看不懂他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但溫清鈴莞爾,眉眼染笑:“謝謝。”
片刻,少年又恢複一貫的懶散,在她頭頂摸了摸:“都在一起這麽久了,女朋友,就不要再對男朋友說謝謝兩個字了。”
“哦……”溫清鈴眨眼,複而問:“我們在一起很久了嗎?”
江索眼角的笑意漸盛開,低頭在她耳邊低語:“在我們一輩子的時間長河裏,這點日子,确實還不久。”
——簡而言之,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
這人怎麽又學了情話來說啊?
溫清鈴聽紅了耳根,伸手推他,卻不料被他抓住手拉進來懷中,“女朋友,我們來拍幾張照片吧。”
說罷不等她反應,她就這樣被他勾住脖子摟在懷中,拍了好幾張照片。後面溫清桉加入,又是好十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