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應
河邊的枯草很多,所以盡管今天是個難得的冬日豔陽天,也擋不住空氣中的荒涼感。
但也是別一番的風景。
河水靜靜流淌,絲絲絨絨的陽光灑在上面,波光粼粼。
江索全黑色一身,背着右手站在河邊,周遭只有他一個人,可冷冽的風和蕭索的環境,絲毫影響不到他雀躍的心情。
順着她的身影進入視野,他的目光就一直駐足在她身上。
令她琢磨不透。
溫清桉:“姐姐,我去旁邊的涼亭玩,不打擾你和哥哥說話。”
溫清鈴從他身上收回視線,看了看涼亭那邊,距離不遠,但還是跟他叮囑了句:
“那你就在那邊,不要跑出姐姐的視線,有事就大聲叫我,知道了嗎?”
“OK噠!”溫清桉歡脫地跑去涼亭玩起了玩具。
臨了,她再次看向他,抿了抿唇,慢慢朝他踱過去。
每近一步,她的心跳就加快一分。
清桉說,他要給她驚喜,但她的生日沒到,也不是什麽特殊日子。
會是什麽驚喜呢?
三步近時,她的影子映在他的胸口,她停下腳步,擡眸看他。
略顯緊張問:“你讓清桉叫我過來是有什麽事嗎?”
近距離下,他的身上有股暖陽的味道,不知不覺間,她的耳根又燙了。
江索直白的,從身後拿出九朵紅玫瑰來,往她身前一遞,愉悅的、帶着鮮花的氣息撲面而來。
“我跑了全鎮,也只買到九朵玫瑰,不過這個數字寓意還不錯,送給你。”
他的語氣看似随意,實則緊繃,手都在輕微發抖,胸膛起伏得厲害。
卻見眼前的人似乎被他的行為弄得有些手足無措,想接又不敢接的樣子。
“你,你怎、怎麽突然送我花?”
她沒接,還說他突然,江索的腦子一片空白,原本準備好的措辭忘了個幹淨,不知如何接話了。
要不是左手受傷,不便輕易舉起,他怕是會像個毛頭小子一樣,抓耳撓腮。
“就是,就是,看這花,還挺好看的……很配你。”他胡言亂語一通,跟原先想的完全不一樣,說完就後悔了。
她擡眼,看着他緊張無措的神情,忍不住彎了唇,擡手緩緩接過玫瑰。
“謝謝,是挺好看的。”
江索不由松了口氣,好歹是收了花。
良久,他沒說,她也沒問這九朵玫瑰花到底代表什麽。
氣氛暧昧又僵硬起來。
“那個,沒什麽事了的話,我得帶清桉回家做作業了。”溫清鈴主動打破沉悶。
他忙伸手挽留:“等一下。”
少女清亮的眼裏帶着疑惑,他喉頭一緊,舔了舔唇,神情變得認真,語氣也正兒八經的,沒有一絲玩笑:
“溫清鈴,我再跟你表個白吧。我江索,喜歡你,你願不願當我女朋友?未來會結婚的那種。”
她呼吸一滞,好久也沒能找回她自己的聲音,心中小鹿咚咚咚亂撞,把她的心思洩露的昭然若揭。
怎麽又跟她表白了啊?!
同時,溫清鈴思慮起來,他真的就一點沒在她送的杯子上,發現她隐藏的喜歡嗎?
她知道他喜歡她,但他知道她喜歡他嗎?會不會覺得她是被迫什麽的?
思及此,她莫名有些喪氣。
他都第二次表白了,他卻還不清楚她的心意……
盯着她變化莫測的臉色,不知怎麽的,江索就是莫名看透了她的想法。
不由自主的,伸出右手放在她頭上,坦言道:“我已經知道杯子上的秘密了……我不喜歡喝熱水,你卻偏送個變色杯來表白,溫清鈴,你可真是,把我拿捏得十足十啊~”
他彎了腰,目光和她相對,聲音有蠱惑、逗弄,更有欣喜和寵溺。
說話間的氣息極近地噴灑在她臉龐,帶起輕微的癢意。
清晰可見的紅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爬上溫清鈴的臉頰,心尖都顫了顫。
但羞澀又矜持的情緒,讓她嘴硬了一句:“不、不算表白。”
“……這他媽還不算表白??”他驀地輕呵,來了脾氣,站直了說:“要不要我給你重述一下上面的話?江索,我喜……”
“別!別說……”她驚得踮起腳捂住他的唇,指尖的溫熱仿若燙手的山芋,她瞬間移開手,還後退了一步。
想到她一時腦熱,讓店家刻制的話,她就很是難為情。
低着頭不敢擡,臉上的紅暈也更深了。
“那你自己說,這算什麽?”他跟着上前一步,身子把她完全籠罩,低聲誘導:“嗯?算什麽?”
她縮起脖子,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算……算是回應。”
風呼嘯而過,若不是離她近,他怕是都聽不見她說的話。
回應?這回答還挺符合她的性子。
他先表的白,她那句刻在杯子上的喜歡,可不就是回應嗎?
到了此刻,她還是這麽別扭。
偏偏他喜歡她,這別扭在他眼中看來,也是可愛至極。
“行,算回應!”他不可控地揚起唇大笑,比這冬日的陽光還要明朗。
她正欲擡頭,卻被他一個單手擁住,下巴擱在她的頸窩。
倏然親密的動作,令她頓時僵直了身子,一動不敢動。
唯有彼此的心跳在天地變化中,呼應成了相同的頻率。
他說:“溫清鈴,謝謝你的回應,現在,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我會對你好的,不好我打死我自己。”
而在另一邊涼亭,溫清桉捂住嘴,瞪大了雙眼,繼而又笑眯眯的……
*
江索:【花給你養着了,這天氣,十天半個月內應該不會枯萎。】
圖片jpg+5
若是她把玫瑰帶回來,她奶奶得直接給她定上早戀的帽子。
所以她讓江索帶回去養着。
溫清鈴此時坐在自家院子裏,享受冬日暖陽的同時,與他在微信上閑聊着天。
明明聊的是花,他卻獨獨發了三張自拍來,只剩餘兩張拍的是花,其中一張還是他與花的合照。
她點開最後一張,卻一不小心點到了最新彈出來的圖片。
是一張腹肌圖片,有六塊,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
她指尖微顫,看得面紅心跳,沒出息地咽了咽口水,忙退了出去。
江索:【女朋友的福利。】
她:……
似乎觸動了某種不可言說的開關。
“姐姐?姐姐!”一旁的清桉喊了好幾聲,她才回過神來,側頭看他,問:“怎麽了?有題不會做了?我看看。”
溫清桉把寒假作業遞過去,盯着自家姐姐嘴角的笑意,沒忍住八卦問:
“姐姐,哥哥跟你說什麽了?你怎麽一直在笑?還有還有!我看到哥哥抱——唔!”
溫清鈴即使捂住他的嘴,小聲道:“清桉,不能在外面說哥哥和姐姐的事,不然,不然你就再也見不到哥哥,哥哥也不能再給你買禮物了,所以,不要在媽媽和奶奶面前,提到哥哥的任何事,好嘛?”
院子裏有監控,上次江索來這兒陪玩被發現,奶奶已經表現出不滿,她可不敢再顯示出什麽來。
溫清桉重重點頭:“嗯嗯!好的,清桉保證不在她們面前提到哥哥。”
她輕呼出一口氣,還好清桉對她很親近也很信任,她說什麽他都會記住。
叮咚,消息鈴聲又來了。
江索:【女朋友,我就一個福利都沒有嗎?】
她不愛拍照,相冊裏基本沒有自拍。
看到這個請求,她頓了頓,站起來,和光禿禿的桃花樹來了個合照。
不過,樹上不僅有小燈籠,還因為今天的陽光,她把所有收藏的鈴铛也重新挂了上去,偶有風吹,叮鈴鈴響。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這樹靠挂飾,也別是一番景致。
江索:【樹景不如人美。】
她彎唇,引用上面一張他和玫瑰的合照,也誇贊了句:【人比花嬌。】
他發來一個憤怒的微表情,估計是覺得如此說,失了他大男人的面子。
溫清鈴:【嘲笑jpg。】
手機對面的兩人,嘴角都是掩飾不住的燦爛弧度。
在這個平常的,暖陽普照的冬日,他們确定了一場,以結婚為前提的關系。
*
冬日的太陽下山很早,五點半多,天已經蒙蒙黑了。
溫清鈴主動做了晚飯,六點半時,陳芯和溫奶奶回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聊天。
“今天下午遇到那姓王的人渣了,真他娘晦氣,還敢來找阿秀,我呸!”溫奶奶中氣十足罵了聲。
“媽,消氣,一個人渣而已,不值當。”陳芯寬慰道:“還好阿秀已經去上班了,不然遇到了也是糟心,阿鈴,以後遇到了,別理那人渣。”
姓王的人渣,也就是前姑父。
最近不知道弄的,離了婚,找上姑姑想複合,因為這個,還有村上不時的流言,姑姑大年都沒在家裏過,急急出門工作。
溫清鈴也是很讨厭那個前姑父,于是點點頭:“嗯,不理,惡心。”
這話讓溫奶奶笑了下,夾菜給她:“就是,惡心!你姑姑以前也是,識人不清,我那時候就說過,長久不得,她還不信,覺得我棒打鴛鴦,後來吃了苦,才知道我是對的。”
她知道,奶奶這是又要趁機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誡她了。
果然,下一秒,溫奶奶話風急轉,引到她身上來:
“所以啊,奶奶走過的路比你們吃的鹽還多,奶奶的話你要多聽一聽,就論早戀來說,那是一定不行的。
別聽網上說的那些高中不談戀愛會後悔,高中戀愛最美好什麽的,不能信!這時期就是些毛頭小子,懂什麽哦……”
她默默聽着,不去反駁。
但其實,在這個麻木不仁的話題中,她的心底早已生了反骨。
不然,她也不會決定,偷偷跟喜歡的人在一起。
但不是誰都可以,只是在他走向她時,她才肯拿出勇氣,打破禁制。
“……步入社會鍛煉了,男的才會有擔當,女的才會知險惡。阿鈴,你一定要以學習為重,不能分了心知道嗎?”溫奶奶最後道。
“知道的,奶奶,我會以學習為重。”雖然奶奶話多,有些觀點她也不認同,但這句以學習為重,她還是非常同意的。
所以當天晚上,在偷偷和江索視頻通話時,她就提了一個約法三章。
“約法三章?”江索眉眼舒緩,松散地靠在躺椅上,聞言輕笑:“說呗,女朋友說什麽就是什麽,不是分手就行。”
自從答應他後,女朋友就代替了溫清鈴和同桌這兩個名稱,聽得她耳熱。
她清了清嗓子:“第一,你不可以叫我女朋友,我們的關系要保密,不能讓家人、同學和老師知道,只能畢業了才可以公開。”
他懶洋洋地答應:“行吧,不過一畢業,你就必須馬上給我名分,一天都不能拖。”
什麽叫她給他名分?說得好像她是個渣女,把他當外室了一樣,哼哼!
“好。”她忍着笑點頭。
“第二,我們必須以學習為主,不能……不能沉迷于談戀愛。”
瞧着她說着說着就臉紅的樣子,江索忍不住起了逗弄的心思:“哦——那怎樣才算是,沉、迷、于談戀愛?”
“我,我怎麽知道?我又沒談過戀愛……”她憋紅了耳根,越說越小聲。
聽到某人壞笑的聲音,她又羞又惱,這人怎麽總是故意要逗趣她!
“只能牽手,其餘的都不可以。”她虛張聲勢地瞪他:“這就不算沉迷于談戀愛。”
江索:……
唇角的弧度頓時消了幹淨,只牽手,連擁抱都不可以?!
他這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嗎?
“女朋友,不是這樣算的。”他據理力争:“其餘的我倒不急,但至少抱一抱得可以吧?”
想到上午那個長達五分鐘的擁抱,她忍不住心猿意馬,但還是克制地搖頭:“不行不行,我們……我們得純潔點兒。”
沉默一瞬後,某人被她這話逗得半天沒直起腰,斷斷續續的磁性笑聲從耳機裏傳來。
聽得她耳朵都麻了,不明白他笑點怎麽這麽低。
好半響,他終于停了笑,意味深長地望着她:“抱一下就不純潔了?那以後我要是親你……”
“江索!”她惱羞成怒,低吼着打斷他。
“行行行,純潔就純潔點兒。”他無奈妥協。
他沮喪的表情,讓她不由心軟,想了想,伸出三個手指頭,退一步說:“三次,一周只可以抱三次,只少不多。”
一聽這話,江索莫名聯想到什麽,耳根都紅了,輕咳着理了理下擺的衣服。
神情不太自在,聲音也有點啞:“行……第三條呢?”
溫清鈴沒注意到他神情的變化,繼續義正言辭道:“第三,既然我們是男女朋友了,雖然沒有公開關系,但是!我們都要自覺和異性保持距離,不可以當中央空調,我媽媽說了,中央空調要不得。”
說完她擡眼,等着他的回答。
卻見他臉頰有點紅,姿态緊繃,眼裏是她沒看過、也看不懂的暗沉。
“江索,你聽見沒有啊?”她的聲音不自覺帶了點嬌嗔。
“嗯,我保證不招蜂引蝶,只對你好。那個,我手有點痛,不說了。”
話音一落,他果斷按掉視頻通話。
溫清鈴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麽,表情愣愣的,忍不住多想,難得這些要求過分了?
可是,他們還在讀書,這些要求也是為了讓他們能更長久啊……
這邊在浴室的江索,還不知道他的行為,令她東想西想了。
只知道她一句模棱兩可的話,他就羞恥地起了反應,這事絕對不能讓她發現!
浴室裏,少年的清瘦又緊致的身材在鏡子中一覽無餘,但他的手……
水聲和“溫清鈴”三字的呢喃聲,無不昭示着這一刻的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