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跑
翌日,依舊是晴空萬裏的天氣。
在這校運會的時刻,實屬難得,不像某些時刻,一到重要場合就開始下雨。
蔚藍色的天空下人來人往,在草地上或走或坐或跑跳,打羽球的,賣水賣奶茶的。
處處皆是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
朵朵柔軟的白雲飄飄蕩蕩,明朗、清新,舒展着秋天的涼爽。
江索橫着手機,和同班的幾個男生在打游戲。
溫清鈴則和一群女生在一旁幫忙寫通訊錄。她盤着的腿上蓋着他的外套,兩人近挨着。
還有些或拍照或刷視頻,皆盤腿坐在草地上,形成一個陣營。
一張一張的紙,被班上的傳遞員遞到廣播員手中,等下1500米的比賽,肯定要為自己班的人加油打氣。
告一段落後,她停下手中的筆,擡起頭轉了轉脖頸。
再看向右邊一直在打游戲的江索。
他背靠着球網的一個扶杆,嘴裏叼了根橘子味棒棒糖,是她給的。
包宸陽:“哥、哥快救我!我要‘死’了!”
卻見江索連眉骨都沒動一下,卡卡幾下嚼碎了嘴裏的糖,糖棍卻還含在嘴裏。
“瞎叫什麽?什麽時候讓你‘死’過?”
包宸陽聽了不免吐槽:“你還有臉說,有兩次下線說去學習,我和毅哥都被你坑慘了。”
“啧!江索,這次你可不能坑我們啊。”
“就是,敢坑就把你綁了喂狗!”
這下子,江索無可辯駁,無奈失笑。
沒辦法,兄弟沒學習重要,學習又沒媳婦重要。
轉換一下,兄弟也肯定不如媳婦。
少年嘴角噙着笑,太陽從他正右方緩緩升起,他額前細碎的發絲現出陰影。和着他嘴裏糖棍一起,印在她伸出的掌心中。
江索瞥見她的動作,來不及細想什麽,某人的手指就扯住了他嘴裏的糖棍。
他下意識咬住糖棍,沒讓她抽走。
掀起黑眸,偏頭看去,對上她眨啊眨的眼眸露出疑惑。
他時強時弱的氣息噴灑在她指尖。
溫清鈴渾身一顫,心跳加速,手指後縮,卻沒有松開。
半響,在他意味深長的目光下,她指了指左邊桌子上挂着的垃圾袋。
溫吞道:“就是,這邊有垃圾袋,我幫你把糖棍扔了吧。”
她看到他已經把糖嚼碎了的。
江索瞧她一會兒,勾唇的間隙松開嘴,讓她抽走糖棍。
“謝謝同桌,同桌還有糖嗎?”
她注意到一些人看來的目光,耳朵微紅,聞言猛地搖頭,低眸不敢看誰。
這麽多人在……
她怎麽就做出了這麽暧昧的動作啊?!
知道她是害羞了,他淺笑,沒逗她什麽,低頭繼續打游戲。
被看在眼裏的包宸陽撞了下他的肩膀,語氣別有深意:
“哥~本事不小啊。”
江索斜晲他一眼:“再說些有的沒的,下次別想我救你。”
包宸陽頓時噤了聲,其他剛想調侃的也息了心思。
別說,還真是夠護的。
上午最後一個項目,1500米的長跑,江索參加了。
廣播裏通知檢錄時,江索适時起身。
手機自然而然的,遞給跟着站起來的溫清鈴。
“等我再争個金牌給你。”
分開時,江索低頭在她耳邊,如此說。
溫清鈴倏然擡眸看去,卻只見他桀骜不馴的側臉。
她看着,臉上浮現笑容。
她應該做點什麽,來回報這個金牌。
那不如……
“诶,那個班的女生是在陪跑嗎?”
“好像是诶。”
“你們說是陪誰的啊?”
“那好像是十六班的,那肯定是陪那個江索吧。”
“哪個?”
“就那個最邊邊、最帥的那個。”
“卧槽!是挺帥的。”
“十六班的女生不是都挺‘體弱’嗎?平時八百米都要死要活,這可是1500米诶!”
“是诶,上次校運會就是倒數第一,與倒數第二還差了幾十分。”
“我們來猜猜她們能堅持幾圈,我猜最多一圈。”
“一圈半吧。”
“最多,最多兩圈。”
“……”
“哈哈哈,不到半圈就停了,看來的确是挺弱的。”
“不對,還有個女生沒停,不過應該也快了。”
“……卧槽,兩圈了,還不停?”
溫清鈴臨跑前就換了一身長褲。
她面皮薄,不敢自己一個人去陪跑。
想了想,就請室友們幫忙陪一段,半圈就行,後面的她自己來陪。
結果許雙言和尹歡歡兩個社牛,請了班上許多女生加入。
陣營瞬間變大,吸引了全場的視線。
半圈後她們心照不宣都停下來,有的還拍拍她的肩膀說加油。
她的心房頓暖 ,
即使全場矚目,也沒停下來。
在草地裏邊跑,還算跟得上他的腳步。
“嗚嗚,那個女生好有毅力,一直沒停诶!”
“我不羨慕那個女生了,我羨慕那個男生!”
“不敗的是信念,不懈的是追求,不惜的是勇氣,不止的是毅力,強者無畏,江索無敵!——以上是來自高二十六班的通訊報告……”
江索聽着,嘴角一下上揚。
他跑得更加快,卻在轉彎處,不經意一撇,發現她還在陪跑。
霎時,少年的眉眼在太陽下,笑開懷了好幾瞬,肆意而輕狂。
最後,江索獲得第一名,甩了第二名一百多米。
領獎後,江索還流着汗,卻把金牌取下來,徑直穿過人群,
在衆目睽睽下,親手戴在她的頭上。
溫清鈴心髒狂跳,緊張,卻也欣喜。
緊張會有老師看到,欣喜他又給了她一枚金牌。
江索毫不吝啬他的笑容,就像是意氣風發的将軍,不僅為“國家”争得得榮光,更為他的女孩。
“啊啊啊!我磕到了!他們也太配了!”
“快拍下來,簡直是榮耀時刻!”
“男帥女美,絕配啊!”
“……”
*
下午的太陽變得越發熾熱,加上要參加三千米,溫清鈴換了一身夏季校服。
下午的比賽不僅有女子組三千米,還有男子組的五千米。
他們班參加的是一個比較矮的男生,但平常耐力很好。
只是這會兒到了關鍵時刻,
男生卻意外受傷,傷了腳腕,走路都困難,別提跑步了。
男生焦急又愧疚。
現在他是不能上場了,只能讓本班的男生來一個接替的人。
所有人都看向江索,畢竟以往都是他參加的。
但見少年皺了眉頭,一臉不情願:“我等下還要陪跑的。”
衆人:很好,吃到狗糧了。
男子組五千米的下一個比賽就是女子組三千米。
雖說他體力好,但讓他一下子跑八千米,也是有點困難……
這下,所有人的目光又轉移到溫清鈴身上,仿佛她能勸動一般。
不過她還沒表達什麽。
江索率先打破他們的幻想:
“包宸陽,你去試一試,名次什麽的不重要,你盡力跑就好。”
包宸陽:“我?!哥你別開玩笑,我扔鉛球還行,跑步,還跑五千米!你怕不是想讓我死在跑道上!”
“郭文峰,那你去。”
“不不不不不!我不行。”
“林傑……”
“哥你放過我們吧。”
“……”
江索肉眼可見的面露不滿,氣氛僵硬時,班主任楊豔芳來了。
“圍着幹嘛呢?”楊豔芳走進中心問道,卻見她其中一個學生被人攙扶着,似乎是傷了右腿。
猜到了幾分,立即擔心問:“可是傷了腿?看過醫生沒?”
男生搖頭:“還沒,我……”
楊豔芳直接打斷他,主持大局說:“還沒?那還不快去!等着變瘸子啊!你們兩個,快扶他去醫務室,比賽找個人替他去,你們誰願意去?”
男生欲說什麽,但他這樣,只好先行離開。
剩餘六個男生都緘默着,都沒想去接着幹苦力。
看到此,楊豔芳把視線看向一旁高大的男生:“江索,上午的比賽,現在休息好了吧?能接替他代表班級去參加嗎?”
江索憋着口氣,不能在老師面前提陪跑的事,但要是沒個什麽正經理由,楊老師這是不會罷休的。
畢竟楊老師知道,他完全有這個實力再去參加。
可是……
他看向對面的人,卻見她搖搖手機,明顯是發了消息給他。
不用看,他也知道,她肯定也是想讓他去參加的。
【你參加吧,等下不用陪我跑,在終點等我就好。】
如此,他只好應下。
見他點頭,楊豔芳松了口氣,把水壺遞給一旁的女生,并叮囑:
“我去看看王豪,你們後勤部的,記得中途遞瓶水,還有這個,糖水,老師自己調的,跑完喝一杯,有任何問題打我電話。”
幾個女生連忙點點頭,心裏卻想,江索的水哪次用得上她們?
人家啊,只喝某人的遞來的水呢!
果然,中途有其他班的小姑娘想遞水的,江索鳥都沒鳥,只接了溫清鈴遞來水。
五千米也就是五公裏,考得不僅是體力,也是毅力。
他的速度不緊不慢,即使被人超過也絲毫沒慌,按着自己的考量,到最後一千米時才猛然加速,最後再次斬獲第一名。
跑完的江索,不像其他男生一樣,讓人架着或者攙扶。
只是扶着膝蓋大口大口喘氣。
溫清鈴跑過去,把糖水遞給他。
見他喝完後又扶着膝蓋喘氣,她遲疑着用毛巾給他略略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
但沒一會兒,就不敢在這大庭廣衆下如此親密,便把毛巾搭在他的脖頸上。
他久久還未平複,也遲遲沒擡頭。
她最終蹲下身,仰視他的臉,擔憂問:“你感覺怎麽樣?需要叫醫生嗎?”
江索擺手又搖頭,竭力平複着氣息。
好一會兒,他就這樣對着她笑,說:“同桌,我又給你争了個金牌來。”
溫清鈴呼吸微滞,心髒卻狂跳不止,年少時的心動總是廉價而又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