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垃圾
下午六點,溫清鈴準時來到教室自習,一直快要七點了也沒看到江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的原因,明明他星期天下午是沒有訓練的……
六點五十五,楊豔芳進教室來巡邏,沒見到江索,問她:
“江索呢?怎麽沒在教室?”
溫清鈴搖頭:“不知道。”
楊豔芳看了看前桌,包宸陽也沒來,“周玥,你同桌呢?”
周玥也搖頭:“一直沒來。”
楊豔芳:“這有人知道他倆去那兒了嗎?去喊一下?”
衆人全都搖頭。
“這倆小子,跑哪去了?”楊豔芳眉毛擰成一團,喊道:“溫清鈴,你有你同桌的聯系方式吧?看看他在哪裏?”
“啊?”溫清鈴一驚。
讓她聯系嗎?她不敢啊。
“啊什麽?趕緊的打電話讓他回來,本來還想誇誇他這次進步很大,結果竟然敢不來上自習!”楊豔芳的火爆脾氣似乎下一秒就要點燃。
“哦好。”她被吓了一下,不敢拖延,只能硬着頭皮拿出手機。
在全班的等待中,電話響了兩秒,接通了,她率先出口:“江索,楊老師讓你快點回來上晚自習。”
那邊頓了好幾秒,才傳來一道熟悉的嗓音:“知道了。”
他那邊很吵,各種聲音,但他的的聲音醇厚,藏着一抹溫柔。
溫清鈴咽咽口水,心下松了口氣,真怕他嘴誤說出點什麽。
“江索,你和包宸陽在一起是不是?趕緊的給我快點回來!趕不上晚自習你倆就死定了!”楊豔芳拿過手機,一頓輸出。
江索嘆了聲,直截了當挂斷電話。
他就說嘛,怎麽還給他打電話,原來是被老師逼迫的。
楊豔芳冷哼,把手機還給溫清鈴,但想起也該收手機了,就直接走上了講臺。
“手機都交上來了!”
溫清鈴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後才放下原想拿回手機的手。
她低着頭,努力把精力放在書上,卻怎麽也集中不了。
上午說的那些話,她有點後悔,但似乎又不該後悔,應當說清楚的。
*
收完手機,楊豔芳在教室轉了會兒,到七點十五時叮囑了句不要吵,抱着一袋的手機出了教室門。
溫清鈴從後門跟出去,小跑到她身邊。
“楊老師,我、我有事想跟你說。”
“行,來辦公室吧。”楊豔芳說。
“老師我來幫你拿吧。”溫清鈴主動伸手想要幫忙。
“沒事,不重。”楊豔芳掂了掂袋子。
“哦。”
來到辦公室,楊豔芳随手移了個椅子給她坐,“說吧,什麽事?”
溫清鈴緊張地捏着手指,溫吞地開口:“楊老師,我想換座位。”
“換座位?”楊豔芳皺眉,“我看這次你的英語有很大的提升,都及格了,江索也是,排名直接前進了一百多。”
溫清鈴震驚,不僅是沒料到他進步這麽大,還有她英語居然及格了?!
這比江索進步還讓她難以相信。
看來運氣挺好,蒙對了很多。
“你們鬧矛盾了?”楊豔芳想着勸勸。
之前可能還會顧慮早戀的事,但看這次兩人的成績,就讓她不太顧慮那些了,總歸是能将學習的事做好。
“也沒有,就是,”溫清鈴低下眼眸,找了個借口:“我奶奶,她不希望我和男生坐,我奶奶比較封建……”
她說完默默在心裏給奶奶道歉。
不過這也不算污蔑,從上次給楊豔芳打電話說防範她早戀的事就可看出。
楊豔芳沒有懷疑,想起上次溫奶奶的話,她也是皺了皺眉,有點為難。
上次還做過電話訪,沒想到溫奶奶還是如此固執。
“那你想跟誰坐?”楊豔芳問。
“我想跟周玥坐。”她答,下午是她與周玥商量過。
楊豔芳:“周玥她……”
“不行!”
包宸陽大吼一聲,出現在門口。
本來和江索在一起聽牆角,沒想到差點被挖了牆角,那怎麽行!
辦公室裏的人都被吓一跳,包括溫清鈴,她擡頭卻看見了剛現身的江索。
他沒有穿校服,一身黑色衛衣,插兜站着,随意而散漫,惹得她立馬低頭,有種被抓包的心慌感。
旁邊的楊豔芳拍拍胸口,氣不打一處來,張口就教訓:
“還知道回來啊!說說,跑哪兒去了?要是沒有個正經原因,你倆給我打掃一星期的衛生!”
“那個老師,我們先說換座位的事……”包宸陽企圖蒙混過關。
“呵!我看還是換了的好,還敢逃課?江索,你說說你們……”楊豔芳說着。
下一刻随着江索走進,一股酒味就傳到她的鼻裏,一個拍桌站起來,怒道:
“是不是去酒吧喝酒了?一身酒味,我說你們才多大就敢去那種地方!”
“沒有沒有,路邊邊,我們在路邊攤喝的。”包宸陽趕忙解釋。
“不管在哪裏都不許喝酒,你們才多大,出點事怎麽辦?不上課了?!”楊豔芳氣急,真是一群不省心的孩子。
見楊豔芳怒氣沖沖的面容,江索微微收斂散漫的姿勢。
“我們打掃一星期衛生。”他快刀斬亂麻,默了秒才又道:“換座位的事我沒意見,看老師安排。”
“我有意見!”包宸陽狠狠剜他一眼,覺得他哥真是坑兄弟的一把好手。
不僅害他被罰,還任由他的同桌“搶”他同桌!
“楊老師,我和周玥相處得挺好的,”包宸陽賣可憐:“我就靠她挽救我了,楊老師,你說說,我這次半期考試是不是有進步?這多虧了周玥,你也不想我再拖平均分吧?”
這話說到楊豔芳心坎上了。
這次半期他們四人都有進步,所以聽到溫清鈴想換座位時,她就不想答應。
“江索,你和你同桌鬧矛盾了?”楊豔芳問他。
江索撇了眼不敢看他的某人,面上無甚表情,心裏卻微微得意。
可不是他搗亂不換啊,是這座位根本不可能換成。
“沒有老師,我和溫同學相處得挺好的,不過她要換座位,那我願意成全她,學習的事我自己琢磨就行。”
“你自己琢磨?你自己能琢磨出什麽鬼?別又下降了給班級拖平均分。”
楊豔芳又看向一旁的溫清鈴:“我再跟你奶奶談談,現在又不是大清了,不興男女不同桌的事,你們倆繼續坐着,互幫互助,好好學習知道嗎?”
溫清鈴被這一通弄的,也沒勇氣再提換座位的事,只能低着眼點頭說:“好,那老師,你別跟我奶奶談了,她,她就是……”
“叮鈴鈴——”上課鈴響了。
“行行,不找她談,快回教室去,上課了。”楊豔芳打斷她的話,拿起了課本把他們都攆了出去。
有老師在,他們三誰都沒有再說話,乖乖跟在後面回了教室。
*
上完第一節課,包宸陽就迫不及待轉過頭,似是張口想問她什麽,但是被江索一個微眯眼給吓退了回去。
還是周玥回頭直率地問她:“換座位的事老師同意了嗎?”
沒等溫清鈴回答,包宸陽不滿開口了:“周大學霸,你別忘了最先是你硬要和我坐的,我都沒說什麽呢?你怎麽能,”聲音倏然小了很多:“中途就想抛棄我呢?”
周玥:“……”
“老師沒同意,說就這樣坐着。”溫清鈴抿唇低聲說。
周玥似是早就猜到,平靜點頭“嗯”一聲,回頭繼續背單詞。
溫清鈴低下頭,身邊的人一直沒說話,可就是這樣,他身上的低氣壓仿佛更重了。
讓她坐立難安,借着接水的空檔,她在走廊外站着,直到上課才回座位。
江索瞧着有點風吹草動,她就惶惶不安的小表情,心裏頹喪又難過。
弄成現在這副尴尬的局面,他有主要責任,啧,悔不當初。
下午的時候,江索得去體育館訓練,所以平常第三節課一下,就見不到他人了。
但這些天因為一星期的懲罰,江索一下課就得和包宸陽一起打掃教室衛生。
打掃好後才去訓練,留包宸陽獨自倒垃圾,這兩天包宸陽可謂是怨氣滿身。
“每次都是老子去倒垃圾,哥你別忘了我還是被你害的,這次該你去了!”包宸陽扔掉掃帚,氣憤不已。
江索伸手放在他肩膀上:“我們有規定,十分鐘以內得到,遲到了一分鐘跑一圈,兄弟,你也不忍心哥被罰吧?”
包宸陽一個甩臂掙開他的手,“兄弟?神TM兄弟,這兄弟早八百年就散了!”
“走了兄弟,晚上請你吃宵夜!”江索笑笑,越過他從後門走了。
包宸陽恨不得上前跟他幹一架。
這兄弟不能處,一處就出問題。
“媽的,老子還沒吃飯呢!”他一邊怨氣沖天,一邊把垃圾鏟到垃圾桶。
提起垃圾桶剛轉身,溫清鈴忽然就出現在身後,吓得包宸陽倒退一步。
“不是你吓不吓人啊!”包宸陽拍拍胸口,脾氣沒控制住一下子吼了出來。
溫清鈴也沒想到會吓到他,神色抱歉地開口:“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行了行了,讓開,老子要去倒垃圾了。”包宸陽不耐煩道。
溫清鈴沒讓,反而提起來垃圾桶一端:“那個,我幫你倒垃圾吧。”
包宸陽眼前一亮:“真的?”
他也不管她是因為什麽才幫他,反正他現在只想快點去吃飯。
“嗯……你、你別告訴江索。”
這兩天他們都沒有說過話,她怕他會反感她這個行為。
“行行,沒問題!不跟他說,那以後就麻煩溫同學了,我走了!”話音未落就飛快從後門跑了,生怕去晚了沒飯似的。
沒反應過來的溫清鈴:?
是她沒說清楚嗎?
她的意思明明是他們一起去倒垃圾……
他們班的垃圾桶是那種很大的,像水桶一樣,滿桶的垃圾提着不輕。
一只手提不起,兩只手又太怪異。
下了樓梯後,溫清鈴便開始拖着走。
去垃圾房前,要經過籃球場旁的過道。
拖垃圾桶的聲音挺大。
以前有江索陪着,她不覺得有什麽,現在就很社死。
想着下次要從另一條路去,雖然遠點,但是人少啊!
砰砰砰的籃球聲,偶爾插進吹口哨和美女的喊聲,溫清鈴埋頭往前走,誰也沒理。
在岔道口時一個籃球突然飛了過來,沒砸到她,但停在了她的面前。
“同學!能麻煩你把籃球扔過來嗎?”
溫清鈴循聲望去,球框下好幾哥男生停下來注視着她,其中一個男生應該是剛才說話的人,在向她招手。
說話挺客氣的,她遲疑了一秒,還是松開垃圾桶,撿起籃球用力扔過去。
“謝謝!”
男生被他的兄弟們推搡着說了什麽,撓撓頭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
溫清鈴沒再管,繼續往前走,只是下一刻她頓住了腳步,握緊垃圾桶的手環。
江索叉腰在路口站定,胸膛略微起伏,一身黑色球衣更襯得上他此時的臉色。
“同學,我、我能不能要你的微信?”剛才那個男生跑過來害羞地問她。
溫清鈴下意識躲開,站到垃圾桶的另一邊去:“對不起,我不加陌生人微信。”
“啊?我,我……”男生顯然有點失望,但他還想再試試。
只是這時一個高大的人影讓他們這邊大步走過來,壓迫感十足。
“她說了,不加陌生人。”江索的聲音冷冽,眼中帶着不爽。
江索比男生要高,氣勢還很逼人。
男生支支吾吾半天,尴尬走開了。
接着,江索說也沒說,單手提起大垃圾桶,重力讓他手臂的青筋暴起。
溫清鈴愕然,連忙上前幫忙提另一端。
他不是應該在體育館嗎?怎麽出現在外面了?
“體能訓練,跑五公裏。”他沒頭沒尾的說出這句。
沉默兩秒,她招牌地吐出一聲“哦”,也不看他。
“包宸陽呢?為什麽是你來倒垃圾?”他沉着聲音,還是問了出來。
“他有點急事,我就主動來幫忙了。”她自然道。
“他能有什麽急事?就是看你傻,認準了你會幫忙。”
他的語氣有點嘲諷,又好像是關心,溫清鈴不知道怎麽回,低頭不語。
一陣大風肆虐地吹過,道路兩旁的銀杏如風鈴一樣沙沙作響,黃燦燦的樹葉在空中飄落而下。
唯美又凄涼。
十一月了,已是深秋,天氣越發涼爽。
溫清鈴用手擋住臉,被風吹得擡不起頭,眼也半眯着。
十幾秒後,風停了。
“溫清鈴,你頭發上有樹葉。”江索微啞的聲音傳來。
其實剛才他都已經擡手了,但終究在半空時克制地放了下來。
溫清鈴摸了摸,從頭上拿下一片枯黃的銀杏葉,形狀很完整,她沒有扔,放進口袋裏,想拿去做書簽。
“謝謝。”她禮貌說一句。
江索收回眼:“不用謝。”
又陷入了沉默,安靜地倒完垃圾回程。
見他還想拿垃圾桶,溫清鈴收了收躲開:“你快去跑步吧,這我自己可以提動的。”
江索默默收回手,看着她欲說什麽。
下一刻卻聽有人喊道:“江索!誰讓你和姑娘說話的?啊,過來我不抽你!”
是訓練他的體育老師廖銘,還正怒氣沖沖地朝他們走過來,一邊走一邊口出國粹。
江索面露無奈:“下次別幫包宸陽倒垃圾了。”
說完便朝那邊跑去。
半道師徒兩個相逢,廖銘擡腳狠狠踢他一腳,“小兔崽子,還敢偷懶了?”
江索身手矯健地躲開,臉上賠着笑:“不敢了不敢了。”
“……”
溫清鈴站在原地沒動,目光看着那場景,眼角眉梢都彎了彎。
與此同時,在即将拐角的路口,江索往後看了眼,卻只見一抹藍色消失在視線裏。
眸子染上落寞。
他轉身繼續訓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