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客
傍晚吃飯時，溫奶奶說她明天就不去鎮上賣菜了，得去地裏把豆子收回來了。
溫清鈴：“奶奶，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收豆子。”
溫奶奶滿不在意地擺手：“不用不用，也沒多少，我一個人一早上就能收完，你和清桉就在家裏做作業。”
陳芯不太贊同：“媽，你這什麽都不讓他們做的，這哪行？以前不也做得挺好？你別又來那一套，讓清桉和你去收豆子，阿鈴和我去賣菜。”
溫奶奶瞪眼：“嘿，阿鈴不是還要做飯嗎？再說清桉，他還這麽小，能做什麽哦？”
小清桉表示不服：“奶奶，我不小了。”
溫清鈴也勸道：“奶奶，做飯不算什麽難事，就按媽媽說的那樣吧，清桉陪你去，我陪媽媽去。”
溫奶奶說不過三人，被反駁得沒話了。
*
晚上十點，
溫清鈴學習完後躺在床上，想了想還是拿出手機給江索發消息。
【明天我們都有事，你別過來了。】
沒等幾秒對方就回了消息：
【果然還是不願意我過來，怎麽說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溫清鈴，你要不要這麽忘恩負義？】
【學習這麽好都不肯教我……】
消息接着一條又一條，好像她是什麽渣男一般。
溫清鈴連忙否認了一句：【不是】
江索：【那是什麽？】
溫清鈴：【明天我要去和我媽媽去賣菜，清桉要去收豆子，都不在家，所以你來了也沒人。】
江索：【多久結束？】
溫清鈴遲疑了下，還是保守回道：【大概十點多】
那邊默了十秒，
【那我下午來找你行不？】
溫清鈴默了又默：【可能不太行】
她怕奶奶會知道她和男同學有接觸。
江索輕啧了聲，沒有再說什麽，心想下午不行，那他就早上去找她。
溫清鈴：【你要問題在微信上問我就好了，等我有時間了就給你解答。】
其實也不是非要見面的，她也可以不用早讀了。
但這話她不敢加上去，莫名就怕他會煩自己麻煩。
結果下一刻江索就打來了視頻通話，聲音突兀之大，把她吓得直接按了挂斷。
江索：【呵，還說不會的可以問你，溫清鈴你個騙子】
他發的語音，她耳邊都是他略顯氣急敗壞的聲音，耳根不知怎麽慢慢就紅了。
正當她窘迫得不知如何是好時，他又打來了視頻。
這次她插上了耳機，把門鎖住又理了理衣服和頭發，這才在桌前坐下按了接聽。
他的臉出現在屏幕上，房間的燈光是暖橙色的，襯得他整個人都在發光般好看。
她的心跳又漏了幾拍。
“剛才幹嘛呢？接得這麽慢。”見她披散着半濕的頭發，像是才洗完澡，整張臉都粉嫩清麗得可愛，喉嚨不自覺上下滾動。
“沒幹什麽……就是在找耳機。”她矛盾的回答。
“哦~我見不得人啊？接個視頻還要悄悄的？”他調侃。
“不是……”她羞赧至極，覺得他話裏有話，“我是怕打擾我弟弟睡覺，現在很晚了。”
“才九點半呢就晚了？”他說破她拙劣的謊言。
“你不知道小孩子每天要睡滿十個小時嗎？”她梗着脖子回道。
“行行行。”他寵溺地笑，“你還沒睡就好。”
她深吸了口氣，繃着一張嚴肅臉：“你哪題不……”
“阿鈴？這孩子怎麽又鎖門了？阿鈴！還沒睡吧？”陳媽媽在外面大喊道。
瞬間破功，她慌張地蓋住手機，抽下耳機回道：“還沒呢媽媽，今晚我自己睡就可以了！”
陳芯：“知道，沒說這個，我不是叫你跟救你那江同學說讓他家過來吃頓飯嗎？他怎麽說啊？”
“啊？那個，那個……”溫清鈴早就忘了這事，想着他反正每天也無事，便自作主張：“他說他明天中午來！”
陳芯在外面莫名其妙的，這孩子咋不來給她開門，想來是有自己的私人空間了。
“那行，明天我們賣完菜就回去。”
“啊，好。”
聽着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溫清鈴才平複好心情，慢慢支起了手機。
一見他果然沒挂斷，還一臉戲谑。
“那個，我忘記跟你講講了……那你明天中午來嗎？”溫清鈴閃着眼心虛問他。
“來呀，白嫖的飯，不吃白不吃。”他肯定地回道，沒在意她記性差的事。
溫清鈴松下口氣：“那你喜歡吃什麽菜？”
“我呀？有肉就行，不挑。”他盯着她看，不自覺翹起唇角。
她“哦”了聲，倏然想到什麽，又問：“對了，你舅舅他們要來嗎？”
江索只僵硬了片刻便正色道：“我舅舅舅媽都出差去了，沒時間來，我來就可以了。”
她了然地點點頭，也不戳破他，只暗想這人還真是謊話張口就來。
倆人沉默着對視了兩秒，她低下眼輕咳一聲掰回正題：“你哪題不會，我看看。”
江索神情散漫，随意地靠着後椅，手上的筆戳了戳書桌上的紙：
“就第三張數學卷……”
*
第二日一早，溫清鈴跟着媽媽早早來到菜市場，忙前忙後的裝貨卸貨，一直到天色漸亮才有了休息的時機。
等到七八點，來買菜的人才多起來，她熟練地裝菜、稱重，不語一言，動作幹脆利落。
周圍一起賣菜多年的大叔大嬸又開始誇她懂事，溫清鈴只笑笑，見怪不怪了。
到了九點半多，人少起來，沒賣出去的一些菜還要裝起來等明早再來。
“阿鈴，你先坐公交車回去把飯煮上，媽媽去賣點肉了後面來。”陳芯收拾着攤子說。
“嗯，好。”溫清鈴應聲，取下圍裙收拾好自己後才往外面走。
剛出來就收到了江索發來的消息：【我在永輝超市，你好沒？】
溫清鈴想了想，回道：【你在那兒等我。】
江索勾唇，回了個好。
溫清鈴趕到時在門口看見了提着大包小包的江索，什麽水果零食營養品保健品的都有。
她腳步一頓，看着他懷疑問：“你不會是要把這些東西帶去我家吧？”
江索不自然地舔了舔虎牙，“空手去總覺得不好意思，就随便買了點，也不多。”
這還不多？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去見女方父母給的見面禮呢？
這熱情勁兒要是被她奶奶知道了，準的多想。
“不用帶，退了吧，不然你自己留着吃也行。”她說。
江索眉頭一緊，往後藏了藏手上的禮品：“買都買了，幹嘛還退？我又沒讓你幫我拿。”
溫清鈴：……
總不能跟他說，她奶奶對她身邊的男生都防得緊吧？
顯得她多優秀似的。
“是我們感謝你救了我，你帶這麽多東西不好，你要不好意思留個水果就行，其他的退了。”
她強硬地搶過他手裏多餘的東西，進超市跟售貨員小姐姐說明了番，把東西都退回去。
出來時，手裏拽着兩百多塊錢，遞給他：“給。”
江索渾身幽怨的氣息，那眼神似要兇她一頓，但最後還是啥夜沒說，一聲輕呵匿在空氣中，轉身就走。
她微嘆，跑過去，遞了好幾次他都不接，思索了番，她把錢放自己口袋，拿出手機給他轉賬。
之後默默地不再說話。
*
回到家中時，清桉和溫奶奶還沒回來，她把東西放下，讓他坐着休息，她去做飯。
“我幫你。禮品都被你退了，再不做點什麽我吃不安心，還是你不想我在你家吃飯？”江索跟着她來到廚房。
裏面有竈臺、柴火，但電飯鍋、電磁爐也都有，她們家一般都是電飯鍋煮飯，竈臺炒菜。
“你是客人，去坐着吧，清桉應該快回來了，到時候你跟他玩。”她說道。
“合着我就只配跟小孩玩是吧？”江索語氣不爽，散漫開口：“再說客人怎麽了？我可不是那種白吃白喝的客人。”
坦然中帶着點驕傲的語氣，莫名就戳中了她的笑點，她低着頭咬唇不出聲。
江索看過去，見小姑娘眉眼彎彎，小臉微紅，也忍不住彎了眉眼。
“你笑什麽？有這麽好笑？”他停了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溫清鈴清了下嗓子，掩去眉眼的笑意，搖頭：“沒什麽，那你洗菜吧，我去打米煮飯。”
望着她的背影，江索才收回眼眸，低頭去洗菜，靜了兩秒，他嘴角的笑意控制不住漫出一聲。
得，他的笑點也跟她一樣了，
莫名其妙的。
這邊剛插上插頭，一個女聲陡然在門外響起：“阿鈴！快出來我看看，怎麽還叫人拐了？我就說讓你別跑那麽遠去。”
她一愣，轉頭時剛好和江索對上視線，他的眼中沒有驚訝或疑惑，好像跟她一樣，來的是熟悉的人。
剛走出廚房門，溫秀就握着她的肩膀，上上下下前前後後都仔細查看了番。
溫清鈴被迫在她手上轉了好幾個圈，一時無言，她家小姑姑還是這麽莽撞。
知道是前些天的事情被她知道擔心了，按住她的手寬慰：“小姑姑，我沒事。”
“沒事！行李都被搶了，還說沒事？！”溫秀不滿，說一句戳一戳她的腦袋：“居然還瞞我？要不是今天嫂子說漏嘴，你們還打算一直瞞着我不成？”
“沒有，這不是你說國慶有事不能回來嘛？告訴你了你肯定來，太麻煩了。”她縮着脖子小聲反駁。
昨天媽媽和她也去過警察局了，人販子還沒找到，這種人本就警惕性和反偵察能力極強，又很會躲避，至今沒有下落。
擔驚受怕倒不至于，畢竟他們才是偷偷摸摸的那一個，只是心裏終歸有點不安。
而她小姑姑又是愛操心的性格，脾氣也很兇，一生氣就愛戳人腦袋
“什麽麻煩不麻煩，我還是不是你小姑姑了？”溫秀說着又想戳一戳她的腦袋。
只是手指還沒挨到呢，溫清鈴就被一股力量往後一扯。
她退了兩步，後背撞進江索熾熱的前胸，仰頭怔愣地看着他。
不過少頃又被溫秀拉了過去，護在身後，兇道：“你誰啊？”
“小姑姑，這是我同班同學，叫江索，就是他救了我，今天我們請他吃飯呢。”溫清鈴立即扯了扯她的衣服，替江索說話。
江索揚起笑臉：“小……姐姐你好，我叫江索，中午要叨擾了。”
溫秀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和下來，果然女人大多喜歡被叫姐姐。
看着面前不卑不亢站着的少年，說是叫什麽來着？
哦，江索……好像在哪兒聽過，但又實在想不起來。
溫秀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長的挺高，也很帥。
嗯……跟她家阿鈴倒是般配。
溫清鈴拉了拉自家姑姑的衣袖，讓她收斂點，別這麽明顯地打量人家。
溫秀回過神，輕咳一下：“既然是阿鈴的朋友，那也跟她一樣叫我小姑姑吧，謝謝你救了阿鈴啊！”
“應該的，我們是同桌，我還想讓她多幫幫我的成績呢。”江索謙虛道。
“哦~還是同桌啊？這緣分——真是妙不可言~”溫秀打趣，看看他又看看她，眼神暧昧至極。
這話讓江索心間發燙。
想到了他們五歲時，一次辦家家，溫清鈴硬是要辦爸爸媽媽的戲份，他沒辦法只能配合她。
後來溫秀放學回來給他們帶了零食，看到後打趣他們說：“咱們阿鈴也是有竹馬的人呢！”
小清鈴懵懂臉：“小姑姑，什麽是竹馬啊？”
溫秀：“青梅竹馬，就是一起長大的意思，你一索哥哥是你的竹馬，你是你一索哥哥的青梅，長大以後是要結婚的！”
他那時還一本正經地反駁她：“不一定，青梅竹馬也可能會離婚。”
他可是看到過的。
“那也是要結婚了才能離婚啊！”溫秀沖他瞪眼，“呸！才不會離婚呢！”
這時候溫秀有個青梅竹馬的男朋友，所以一直希望天下所有的青梅竹馬們，都能夠在一起，對任何反對的言語都很不滿的。
見自己吓到了兩個孩子，溫秀和緩下來，語氣溫和道：“咳，其實吧，一索說得也對，青梅竹馬不一定會結婚。”
這樣說着，下一秒卻又大聲說個“但是”，繼而笑得一臉幸福的模樣：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诶~比其他人早了這麽久，一起長大，不結婚多可惜！這緣分可遇不可求，多少人想要還不一定有呢！”
憧憬着說完後看向兩個還是懵懂的小娃，伸手都摸了摸他們的腦袋：
“小姑姑看好你們呦~”
雖然那時候還不懂結婚的真正含義，但就是從這一刻起，江索把溫清鈴當作是他的小青梅
——可以結婚，但不能離婚的那種。
那時候溫清鈴不懂，現在卻是羞赧不已，掐了掐溫秀的手臂，在她旁邊氣惱地叫了聲：“小姑姑！”
“好了好了，你們去玩吧，我來做飯，你媽也要回來了。”溫秀笑道。
他們被她推着進了大廳才又去了廚房。
江索看着她的離開的背影，歲月仿佛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熱情依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