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清雅幽靜的茶室,端坐在正中間的女子正是王氏集團第一夫人,王倩。年約40來歲,但保養得體,膚質晶瑩剔透,嫩得幾乎可以擠出水來。一副風姿綽約,柔色怡人的美人樣。
此時,她輕啓朱唇,抿了一小口,便流波送盼,目光有意無意地游離在身後的一個小弟身上。
只見那男子清塵俊雅,風度翩翩,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裏含着一彎清泉,那泉水似乎随時會輕然瀉下,濺起屢屢清香。
他意識到了老板娘的頻頻回顧,目光也不躲閃,直面迎上去,眼線纏綿。
約莫等了幾分鐘,木門被推開。進來幾位西裝筆挺的保衛,随之緩緩走進來一位年紀約50上下,半老未老,儀太萬方的夫人,身後還跟着一位少年,面如冠玉,但神情憂郁。一見到訪客,王夫人急急起身。二人一番寒暄之後,便開始交談起來。
“這些年不見,子都都長大了啊”,王倩瞥了一眼桌前那低頭不言的少年,”二公子真是越發沉沉穩穩了。”
“哪裏。對了,王總呢,怎麽沒來?”何夫人一手撫摸着子都的後背,一臉的寵溺和牽挂。
“他還沒回呢,都在國外跑來跑去,”提及到自己的丈夫,王倩的臉上頓時鍍上了一層灰,但很快又明亮起來,”今天這個方案由我作主。”
王氏集團專注于石油開采加工,家大業大。夫婦二人向來相敬如賓,只是這些年聚少離多,加上唯一的孩子早早夭折了,夫妻間便少有聯系,各自安好。
“我們這次拟在九龍灣建個水底廣場。久仰何氏家族在水路建設方面造詣深厚,別具風格。不知有沒興趣一二……”
二人就這樣你一句我一句,聊的甚歡。一旁的何子都從來對這些不感興趣,也不插嘴,只顧低頭發呆着。
“你,去把那幾張合同取來。”王夫人回頭朝那個男子說道。
“好的,夫人。”
何子都正在凝神發呆時,突然覺得耳邊飄來一個甚是熟悉的聲音,擡頭一看,驚得嘴巴半天合不上來。
小白見他這幅誇張表情,經過時故意輕輕撞上他的肩膀,”何公子怕是疲了,要不喝口茶水……”
何子都見他使了好幾個眼色,會意。便繼續低頭不語了。
“夫人,這是文件。”小白将白紙黑字一一鋪在案上。
冷不防,王倩見沒人注意,挑逗性捏了一下他的手背。小白微微一怔,但也不躲閃,沖她谄媚一笑,便退回去。
但是這一幕細節全落入何子都的眼簾中。驚愕?懷疑?悲傷?莫名的氣憤一股腦兒頂到腦門上。他忍不住便擡腳往外走去了。
衆人驚訝,但深谙他向來陰晴不定,喜怒無常,便也随他去。
過了一會兒,小白尋了個借口,也跟着出門。
轉了一大圈,好不容易瞧見在一處幽僻處,一個假山砌成的石洞內,子都呆呆坐着,神色潸然,臉上挂着淚痕。小白嘆了一口氣,便低頭弓腰,徑直走了進去。
“還在生氣呢”,他故意打趣道,”我聞到了什麽呢?這麽酸……”
何子都一言不發,扭頭不見。
“別……別啊,”小白見狀,湊過去貼着他的耳朵,輕輕說道,”我在做事。你就當不認識我,看我演戲罷了。”
那磁性強大又酥酥軟軟的聲音,就在子都耳畔搖曳着,一字一字落入他的心口,蕩起層層波浪。他頓時不好意思臉紅了。
“聽,我的心,一直在這,”小白見他一副可憐楚楚的樣子,不由自主地将他抱入懷。自從上次在世紀廣場公開擁抱之後,他倆早已互知心意。他咬着耳朵道,”放心,我只賣……,不賣……”
聽聞此,子都的眼眸裏跳躍着一股烈火赤焰。他忍了一會兒,再也憋不住了,突然回頭,……
小白呆住了。第一次被親,他頓時瞪大了眼睛,……許久,小白一手将對方猛得推開,心裏又是激動又是害怕。但他很快平複下來,急急整理了一下自己,便起身欲走。
“不可以走”,子都一把扯住他。
“等我。”
路上,小白似乎隐隐聽到了鐵鏈聲,但無論怎麽尋找,終是不見了。
何夫人一行無意留下來用餐,王倩便送別至茶樓大門口。小白幾次想去追上子都的目光,奈何他總是故意躲閃,只好作罷。
醫院的病房裏,一位瘦骨嶙峋,奄奄一息的老者死死抓住床欄,身上插滿了各個管子,正在微微喘息着。床旁圍立着一大幫西裝筆挺的小弟,一聲高過一聲的:王總,大哥。但是床上那人終究睜不開眼睛,雙腳一蹬,死了。
……王倩只一身素裹,按照習俗,該做的禮節一并做了。第二天便紅妝重抹,坐上王氏集團一把手的位置。
入夜。豪華游艇上,鼓點聒躁,舞曲勁爆。燈光迷離。忽明忽暗中,王倩偎依在一群年輕男女旁,舉杯勁舞。
小白推門而入,胃裏還飄着幾粒抗酒精過敏的藥劑,見這一派亦醉亦狂,忍不住長嘆了一聲。剛剛電話裏,王倩一個勁催他過來,他只得從夢中爬起,匆匆趕來。
那王夫人見他姍姍來遲,臉色陰沉,頗有不悅,便不理他。小白倒是樂個清靜,便靠在舷窗往外望去。
不一會兒,船尾甲板上突然晃出一個人影。踉踉跄跄的,走了幾步,便一頭栽去,再也不醒了。一旁的幾位小弟驚慌上前去扶,才知情況不對,連聲大呼道,”又死了一個,唉!”
“又死一個?!”小白聞此話不對,便抽身奪門去看。
在海風陰涼的甲板上,有一位中年男子直直躺着,口吐白沫,面目猙獰。小白驚疑端量着,全身肌肉萎縮得非常嚴重。周圍幾個他的生前哥們正在跪地痛哭着,一手抓起他的手腕,卻見一道道猩紅色的屍斑沉積在表皮上。
“按正常,死亡2小時左右才會出現屍體斑痕。這位大哥才死了幾秒鐘就沉澱了這麽多屍斑,怕是不簡單……”小白心裏暗暗思量着。
“想什麽呢?”不知覺中,王倩似乎也被這鬼哭狼嚎給吸引過來了,”怎麽,只對死人感興趣?”對于她而言,死一兩個小弟不過是尋常事而已。
”……沒……沒什麽,突然見到死人,吓了一跳,”小白強擠出一絲笑容來。
“吓了一跳啊,”王倩順勢纏住對方的腰,又一手摸了摸他的臉,“遲到了這麽久,該罰幾杯。”
小白聽聞,也不推脫,直接端起吞下一杯酒水。
一旁,王倩呵呵奸笑兩聲,又逼他喝下數杯烈酒,然後自顧自一旁狂舞着。
突然一口氣喝下這麽多酒,小白的胃頓時波濤洶湧,滾滾惡心從喉嚨裏冒出來。他連忙跑去船尾圍欄,一陣狂吐起來。這下離屍體更近了。
透過那層白布,小白隐隐聞到一股異味,這麽快就屍體腐爛了?!他驚疑着,急欲上前,不料頭重腳輕,漸漸的,就失去了意識……
醒來,小白忽感一道刺眼的陽光透過窗紗,撲面而來。他揉了幾下幹澀的眼睛,想爬起來,但是,身體明顯有異樣:自己居然……躺在床上?身旁似乎……還有一個女子:王夫人!
小白驚心破膽。昨夜到底發生了什麽?他驚魂未定爬了起來,草草塞上衣服,這才發現屋內一片狼藉,有酒瓶,鞋子,還有……女人的內衣……難道,自己做了什麽驚天動地的蠢事出來?該死,大腦一片空白,就像失憶了一樣,他怎麽都想不起來了。
“怎麽,這會就要跑路”,床上的女人似乎醒了,她一手抓起床被将自己死死裹緊,一邊谄笑道,“船尾有風,可以吹吹……”
小白懊悔地踱步到船尾,此時那具屍體早已被搬走。他長長嘆了一口氣:石勇和若兮失蹤多日,一路覓跡追蹤,終于查到線索似乎與王氏集團有關。
素聞王夫人沉迷男色,尤其是姿色好的……大家不議,一致同意讓小白去當卧底。臨行時,林隊給他種種暗示,不惜一切代價,必須尋得線索。小白心有萬分不情願,但為了石勇他們,也豁出去了。只是,豁得有點……
不知不覺中,他來到了負一層。此時正值清晨,後廚五味馨香,舉炊烹饪,各自忙碌着。一些小弟起得早,這會也在幫忙一二。
“一周死了三人,真是晦氣。”
“我看都是喝酒喝出來的,喝得爛醉,什麽事都幹的出來。”
聽聞此,小白的臉瞬間漲紅了。
“你看,都是喝醉了,還要去游泳,沒幾下……”
“幾位弟妹甚是可惜啊!孩子都那麽小,不知道王夫人能給多少善款啊!”
“這王夫人生得俊俏,但是……那點事,她就……”
室內爆出一陣陣狂笑。
聽到這,小白又是胸口一堵。
甲板上空蕩蕩的,連個鳥影都不見。小白呆呆立在風中,他的心除了懊惱,還有那麽一種痛,他想到了何子都。
風中淩亂着酸楚味,奇怪內心的酸楚怎麽會跑進風裏?!小白微微一震,才意識到這味道來着甲板上,屍體搬走了,但是仍有一絲殘留痕跡,微微泛着酸腥味。
他蹲下去,沾了一點,聞一聞,卻是一種不能忍受的異味!
他決定去拜訪那幾位苦主的家人。
遠遠,停屍房外,傳來嘤嘤哭聲。此時那幾位遺孀,正互相抱頭,一團亂。根本沒意識到門外有人飄進。
小白湊過頭去看,雖然隔着冰櫃,但屍體卻高度腐敗。即使昨晚才出事,現在看起來卻像死了許多天的。
“也許得找個法醫檢測了……”小白自言自語道。他這麽一說,驚醒了一頭痛哭的幾位女子。
那些人驚恐地望着不請自來的陌生人,不知如何是好。好歹小白臉皮厚,加上天生長着一張讓人心動的臉,好一番勸慰,終于讓她們稍稍放下戒備。
小白見狀,便細細詢問了三位苦主生前的事情。三人都差不多,跟随公司從國外剛回來不久,天天晚上去喝酒吃宵夜,突然就倒地不醒了。但是,其他數位一同喝酒的都平安無事。
“那他們一般到哪裏去做事?”
“集團統籌安排。有去過關島,印尼,緬甸等等”
“三個人都是一起去,一起回來?”
“對”。
當下他決定前往三個人的家裏去瞧瞧,但是苦于沒充分的理由,只好搖頭作罷。
王氏餐廳室內。
室內靜谧。一堆小弟正立在一旁,彙報上周工作情況。王夫人似乎無心聽聞這些,她一手端茶,默默盯着小白沉思着,末了突然發出兩句奸笑:”那夜你真不錯,老娘到現在還……”衆人瞠目結石,目瞪口呆。小白瞬間面紅耳赤,差點不一頭撞死。
“能入我眼的人,一個死了,另一個……”王夫人死死盯住他,卻再也吐不出半字出來。
經過這麽一鬧,全公司上下不無知曉,都在人前背後指指點點着。但無形中卻給了小白一個”身份”,借着這張”通行證”,小白立即趕到那三位事主家中,細細勘查一番。
三位遇害者家中相同點,都有出現一種類似蝙蝠的裝飾物。
原來他們生前都長期住在關島地區,替公司做事。那地方的飲食結構含有一種野生動物:狐蝠。
這是一種比蝙蝠小,但是面容有幾分狐貍模樣的蝙蝠。狐蝠喜食鐵樹種子,而鐵樹種子及外皮富含BMAA毒素,這樣一來,狐蝠體內便含有大量這種毒素。
這幾個人正是在不知不覺中慢性中毒,神經系統出現問題,肌肉萎縮嚴重。回來後大量飲酒,正是刺激了原來就紊亂的神經中樞,導致毒發身亡……
但是,那甲板上的異味他仍是一頭霧水。
是日清晨,趁王倩外出。小白在公司兜兜轉轉了一圈,終于推開了王總生前的辦公室,這才是他潛伏多日的最終目的地。
小白心中甚為大喜,一腳便直入那辦公桌前。拉開抽屜,裏面全是公司歷年來的大事記錄和賬目明細。小白前前後後大致浏覽了一遍,幾乎找不出什麽異樣,失落感油然而生。
“真是深藏不露啊!”小白哀聲嘆道,這會他才細細觀察起這間辦公室來。
室內幽暗肅殺,即使窗簾都已卷起,陽光恁是只擠出一條斜線,飄飄然爬了進來,但毫無照耀萬物的明亮感。
牆上貼着一幅油畫,正是古埃及金字塔。一個靠牆的書架上清一色過去,全是毒蟲野獸的标本,從蟒蛇蝙蝠到蜥蜴鱷魚,甚是詭異。
房間內許是多日不透風,散發出一陣陣怪異的味道。
他跳下椅子,在書架前的這些标本前立住,每一種動物都瞪着陰森森的目光,似乎随時會複活,跳起來撕咬他。小白連忙避開了眼睛,悻悻離去。
又過了幾日。趁王倩不在。小白隐隐覺得那間詭異的辦公室裏應該藏着什麽,便又偷偷閃進去。
這次是傍晚時分,室內更加幽暗陰森。到處摸索一遍,仍毫無收獲。
就在他要放棄退出時,卻無意中發現,牆上,金字塔的圖畫挂的位置,似乎與上次不同。
他連忙仔細打量着整個屋子,一切似乎都偏離了一些方向。但整體風格造型仍是那麽陰森可怖,故很難讓人辨別出來。
小白深呼了一口氣,凝神思考。他的眼睛四處游走,大腦裏如千軍萬馬呼嘯而過,沸騰不已。
以不動的窗戶為定點,一圈各個參照物都有移動一些,有的移動偏東,有的偏東北,有的偏北……顯現出各個方位……他一點一點慢慢地算着……。
Bingo!在西南往南那方向,地上明顯有一處細縫,而窗下此時的日落餘晖正正好就折射到那裏。小白大喜。跑過去,費盡一番功夫,總算将地板撬開!
印入眼簾的是一個古香古色的小木盒子,上面還雕刻着游龍走鳳,如意花紋。他上下摸索,終于摁到暗格,盒子輕然開啓,借着那微弱的暮色,湊過去一看,差點不驚破膽:
一具出生才幾個月的死嬰屍體!而且借着這間室內的特殊環境,俨然成了一具木乃伊!
明明還在外出的王倩,不知從哪得知到消息,連飛帶跑而來,只看了一眼,就昏死過去了。
……
床前,王倩幽幽睜開了眼睛,那神色似乎早已死了一大半,憔悴不堪,原本兩只明豔的眼睛現在塌了下去,毫無神色。
她抖動嘴唇許久,終于吐出一些字來:我的孩子死了,居然就埋在我自己的家裏……突然她爬了起來,一把扯住小白,”你一定要查出真相來……”沒說完,她就嚎啕大哭着。
“查……查真相?”小白結巴道,”我又不是……”
“你不是什麽?你真以為我看不出來?”王倩惡狠狠瞪過去。
原來這王倩是何等冰雪聰明的人,那天她就瞧見何子都神色有異,加上兩人目光中都藏着……
“傳聞何二公子最近迷戀上一位警員,”于是她開始懷疑上小白。
借那幾天接連死了幾個小弟,她便故意讓小白出現在船尾……果不其然,就憑幾具高度腐敗的屍體,便能推斷出死因,定不是尋常人。
因此她故意高調秀”恩愛”,好讓小白自由出入公司各處,借此替她了卻多年的心事牽挂……
“那……那就是……那晚我……”
“你都能給我當兒子了,呵呵……那晚什麽事都沒有,就是演戲……”
小白聞此,面紅耳赤,萬分欣喜。
王總辦公室。
小白再次坐在辦公室椅子前,拉開抽屜,将文件盡數取出來平鋪在桌上……
一股強烈而刺激的異味迎面沖撞過來,這不是陳年發黴的氣味,也不是墨水紙張的氣味,這異味似乎在哪裏聞過?
他的思緒一下子如舞女的水袖一般,輕輕甩出去,又翩翩落在了記憶某個角落……哦,船尾,甲板上的異味!
那三位苦主死于食用過多的狐蝠。但是,他突然呆住,現在那原宿關島的狐蝠幾乎都滅絕了,也等于說長期食用鐵樹種子的狐蝠差不多都絕種了。
那,哪裏來的有劇毒的狐蝠?除非?
除非人為種植大面積的鐵樹?!
他目光重新回到眼前這些文件。在兩頁文紙的夾縫中,似乎還藏着一張記錄,大概是潮濕了,那幾頁紙之前黏貼在一塊。那紙上記錄着:何氏集團贈送一萬株鐵樹幼苗,用來除去開采石油時産生的毒氣……
難怪!小白心裏翻騰着。
“小白,那個嬰兒遺體檢測出來,死于被人掐死,脖子上的那殘留的指紋屬于王倩。”耳朵內,連翹正急急說道。
“她?”小白忍不住大叫一聲。
顧不上心中驚濤拍岸,他再次細看着這些陳年記錄起來:近年來,為了讓鐵樹幼苗長得更好,王倩向何氏購買大量除草劑……除草劑?富含二甲基吡啶,這氣味十分不友好,容易讓人神經系統受到傷害。一旦有沾染到二甲基吡啶,沒有去專業清洗,就容易在接觸過的物品上留下異味。
之前那三位遇害者大概都有被安排去除草,故身上沾染到的這些二甲基吡啶在倒地時,殘留了一些淡淡的味道在那。小白暗想着。
這些人,如果食用過大量富含BMAA毒素的狐蝠之後,又長時間接觸二甲基吡啶,那麽就可能導致神經衰弱,出現記憶力損傷,甚至導致幻覺。小白暗暗思忖道。
這些文件下方的簽名,都是王倩?!小白猛吃一大驚,這說明:王倩之前也常年在外開采石油,她也有食用那些狐蝠,她肯定接觸了很多二甲基吡啶!
在幻覺中,她估計失手誤殺了孩子?小白急急推測着。
小白繼續往下看:…………何氏旗下子公司購買走大量碳氫提取物……
近幾年,市場上正出現一種以碳氫提取物為主的新型毒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