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謙被兩個人扶下來, 倒在一旁喘着粗氣。邰枚丢給他一瓶水,他把礦泉水抱在胸口,伸出一只手瞪着眼睛看天:“救……救我, 我不想……死……”
黎國豪踢了他一腳:“戲過了,收一收。”
廣播站在喊400米運動員去檢錄處檢錄, 邰枚脫了外面的校服, 只剩一件班服,跟黎國豪勾肩搭背地去報道。
馮周在後面看着他倆的背影, 目光一轉,鎖住了從隔壁一班也站起來的兩個人。
這兩人其中一個就是剛剛故意撞了黎國豪的, 另一個個子不高, 長了張尖嘴猴腮的臉,左邊寫着“奸詐”, 右邊寫着“狡猾”。
他倆一前一後地也向檢錄處走去,似乎還在低聲說着什麽,眼睛時不時往二班這邊瞟。
馮周站起來, 抓了手機就跟在後面跑過去。
路小南想把他拉回來,但是有惦着這邊的同學沒人看着, 就這麽猶豫了兩三分鐘的當口,馮周已經到檢錄處前了。
“馮學霸怎麽了?”
她搖搖頭, 看着檢錄處擠作一團的人,皺起眉。
被圍在人堆裏的馮周一把抓住黎國豪的袖子,黎國豪正在表格上簽字, 不明所以地回頭看他。
一個戴着袖章的男生叫住他:“同學, 你也是來檢錄的嗎?”
馮周穩了穩氣息搖頭。
男生帶着幾分疑惑道:“不是來檢錄的可以先離檢錄處遠點,不然會浪費運動員的時間。”
馮周舉起手:“我找人有事。”
“有什麽事可以……”
他話還沒說完,就見馮周從自己胳膊旁又擠了進去。
黎國豪簽完字一直在等馮周:“馮學霸, 怎麽啦?”
馮周說:“小心一班的人。”
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警告讓黎國豪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已經有人要求運動員上跑道做準備了。他還沒來得及問明白為什麽要小心一班的人,就已經被拽上了跑道。
邰枚一邊高擡腿一邊問他:“馮學霸找你說什麽啦?”
黎國豪撓撓頭:“和我說要小心一……”
他瞥了眼旁邊的人,把最後一個字咽了回去。
馮周雖然提醒黎國豪要小心一班的人,但他實際上也沒什麽具體證據證明那倆人的邪魅一笑是為了要搞事,思來想去半天,拿着手機直接往塑膠跑道裏的綠草地上一站,直接打開了手機的錄像模式。
學生會的人果不其然來趕人:“這位同學你是文藝部的嗎?”
馮周愣了一下,搖搖頭。
“那就不能拍照哦,”那人死活不讓他留在現場,“你在這裏站着容易影響運動員的狀态。”
他倆這邊扯皮還沒扯完,那邊裁判就舉起了發令槍。
“各就各位,預備——”
馮周聽見槍響後連忙回頭,就見運動員倏地從白線後沖出,只在原地留下一片殘影。
好像也沒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是不是他多慮了?
他的心還沒徹底落回肚裏,就聽見旁邊的學生驚呼道:“有人摔了!”
馮周腦袋“嗡”地一聲,三兩步上前,就見三個人疊羅漢一樣摔在跑道上,好像是因為彎道加速才會這樣。
三個人有邰枚和黎國豪,還有一個他不認識。
“怎麽回事?”裁判帶着體育部的人匆匆趕來。
邰枚滿臉痛苦地呻丨吟一聲,黎國豪連忙幫忙把他的腿放直:“別動別動,讓校醫給你看。”
馮周問:“剛剛怎麽回事?”
第三個摔倒的人捂着胳膊說:“有個人非得在沒過第一個彎道的時候并道,我是第一道,他倆是二道和三道,誰也不讓着誰,把我擠倒了,我來不及收腿,就把他倆也絆倒了。”
馮周心裏一緊:“要并道的那個人是誰?你看清了嗎?”
那人搖搖頭。
校醫拎着急救箱匆忙趕來,拉着邰枚的腿微微屈伸了兩下:“是扭傷,建議去醫院做個CT,看看韌帶有沒有事。”
黎國豪擔憂道:“這麽嚴重嗎?”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差點一個趔趄栽在馮周身上。馮周伸手扶住他:“你傷得也不輕。”
“我沒事,”黎國豪說,“我還能跑。”
他話音剛落,旁邊校醫用鑷子夾着塊酒精棉球就往他腿上一大塊流着血的傷口上一怼,疼得他“嗷”地一嗓子飙了八個高度。
馮周擔憂地看着他混雜着沙粒泥土和小石塊的傷處嘆了口氣。
那邊遠遠看着的二班人也意識到有什麽地方不對勁,路小南帶着幾個人匆匆趕來,就看見被擡着離場的邰枚和翹着一條腿的黎國豪,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操,肯定是一班那個逼幹的,”黎國豪咬牙切齒說,“我就看見一個滿頭黃毛的傻逼從我旁邊硬往裏擠,除了他還能有誰?”
馮周攥緊手裏的礦泉水瓶,走向裁判:“我們舉報一班運動員惡意并道。”
裁判問他:“你有證據嗎?”
“我……”馮周想起來出事的時候他正好被學生會成員擋住了視線,一時語塞。
黎國豪一蹦一蹦地過來:“馮學霸,算了咱不舉報。”
“怎麽能算了?”馮周瞪大眼睛,“你倆都慘成這樣還算了?”
旁邊那個受了無妄之災的可憐人舉起手:“我也贊成取消惡意并道那個人的比賽資格,不然對我們太不公平了。”
裁判攤了攤手:“我只能申請去查無人機拍的影音資料,至于能不能懲罰他,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馮周心裏一喜:“謝謝裁判。”
黎國豪戳了戳他:“不應該查的。”
“為什麽?”
“這麽搞很容易沒有精神文明獎啊,”他說,“咱班本來運動項目就不行,再沒個精神文明獎就太丢人了。”
馮周深吸一口氣:“這個時候你還惦記着精神文明獎?”
黎國豪右腿站得時間太長,有點麻了。他試着把左腿放在地上,又疼得五官瞬間皺在一起:“我可是體委啊,運動會我很關心的好不好?”
馮周實在沒法理解這種為了班級體育分數這麽拼的人。他和另外幾個同學攙着黎國豪往回走,黎國豪還一臉不甘心地看着跑道上互相追逐的幾人。
“我還擔心另一個,”黎國豪把半邊身子靠在馮周身上,“一會兒的4×100怎麽辦?”
運動會的要求是包括集體項目在內每人最多只能報兩個項目,而二班人的體育大部分都屬于一言難盡那種,優質運動員早就被按着田忌賽馬的标準填在了表格上,剩下幾個矬子裏拔大個兒的都在最後的“多人多足”裏。就算體育部允許他們半路換4×100的運動員,也勻不出來多餘的人去跑。
黎國豪被安置在最後一排。他躺在椅子上才覺得自己腿上那塊傷疼得很,毛細血管和別的什麽組織突突地跳着,好像把腿當成了戰場,和入侵的細菌做鬥争。
校醫忙着去料理更嚴重的邰枚,虞少淳就從她那裏拿來了酒精和棉球,一點點蘸着給黎國豪清理傷口。
“我靠,虞總,”黎國豪表情格外猙獰,“輕點。”
虞少淳瞥了他一眼:“誰剛才說自己還能跑?”
被處理完傷口的黎國豪覺得自己直接殘了一條腿。
他不甘心地仰望着天,喃喃道:“我的4×100,我的分數,我的……”
路小南從主席臺跑回來:“我和體育部說了這個事情,他們同意我們換接力的運動員。”
黎國豪面上一喜:“那麽可以一個人報三個項目嗎?”
路小南搖搖頭:“就這個都是說了半天才争取下來的,怎麽可能讓你一人報三個?要是讓別的班知道了該說我們犯規了。”
黎國豪的興奮勁又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把頭往後面衣服堆起來的墊子上一靠,長籲短嘆道:“那我們這個機會争取得可真是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啊。”
路小南磨了磨牙,把手裏的報名表往他臉上一扔:“你愛吃不吃愛棄不棄。”
“她怎麽了?”黎國豪莫名其妙。
“生氣了吧,”虞少淳說,“有人不僅把自己的腿搞成這副德行還說人家辛辛苦苦争取來的換人機會像雞肋……”
黎國豪眨了眨眼:“可這确實是雞肋啊。”
他順着報名表一項項看下去:“我們400米棄賽已經扣分了,如果4×100再棄賽的話這可憐的分直接就見底了,但是剩下的人又實在找不出……”
他的目光挪到“多人多足”的名單上,忽地靈光一現:“虞總,你和馮學霸去跑4×100怎麽樣?”
馮周正在一旁百度大面積破皮的外傷需要多久解開繃帶透氣,聽見他的話直接愣住:“開玩笑的吧?”
“沒開玩笑,”黎國豪掙紮着擡起頭,“只有這樣我們才有勝算。”
虞少淳問:“為什麽有勝算?”
“多人多足的中間部分全是我精心安排的平衡感還不錯的選手,”他說,“這樣一來我們每個項目都有人參加,而且每人報名不超過兩項,這招叫‘棄卒保車’。”
虞少淳冷笑一聲:“看不起誰呢?還棄卒保車?”
黎國豪面帶詫異地看着他:“可事實确實是沒人可選,而你倆這個體育水平又确實都不怎麽樣啊。”
作者有話要說: 每天兩條知識點
(歷史)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只否定了牛頓的絕對時空觀,沒有否定整個牛頓的力學體系
(地理)監測地殼運動利用的地理信息技術不是遙感(RS)而是全球定位系統(GP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