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阿諾德一出了會議室的門, 臉色就有一瞬間變得格外難看。
薩利很快收到了他的信息，來到地下室會面。
距離身上的血差點被吸幹剛過兩天，薩利身體還沒完全休養過來, 此刻整個人的精神都顯得恹恹的。
其實除了生理上的難受，更多也是那天晚上的經歷真的給他留下了一些心理陰影。
“絕對不能等着獵人公會和軍方特管局那群人來到這裏。”黑暗中坐在椅子上的阿諾德突然出聲說。
那群人都是常年和吸血鬼周旋的老油條，陰招層出不窮，聽說他們公會裏有個叫X先生的神秘人物，出任務的時候僅憑直覺就知道誰是吸血鬼, 而且從未有過失手的記錄, 每次都被他說準了。
阿諾德不信，他覺得大概率都是吹出來的盛名。因為人類總喜歡在傳播某件人類戰勝吸血鬼的事跡中将英雄美化誇大，好像這麽說了, 他們真的就做到了似的。
可笑至極。
只是, 他心中雖不信, 卻不敢懈怠這件事。
阿諾德被這些糟心事搞得罕見的沒有了耐心，他有些暴躁地猛踢了一腳旁邊的椅子。
“媽的，提防一個克裏斯蒂安娜完了還不算，還有一個。”
薩利低着頭臉色也很難看，他知道阿諾德說的是誰。
于是他也做出一副憤憤不平的樣子附和道：“我早就提醒過她不要對人類真情實感，她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偏不信, 現在果然被背叛了。人類都虛僞得很！只是她自己吃教訓還不夠, 還要連累我們。”
沉默了良久, 一直沒有聲音, 薩利擡頭偷偷看了一眼阿諾德的神色, 看到他的情緒似乎平靜了下來。
這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們……現在怎麽辦？”
“……”
阿諾德眼眸深沉了下來, 短短一會兒時間，他心裏已然有了一些解決問題的思路。
只是, 為了保全大局。
少不得要付出一些代價了……
—
因為這次任務，學生會的工作量也大幅度提高，每天都有學生來學生會查閱資料，辦理領取武器的證明單。
好不容易又送走一個小隊的人。
尤蘭達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趁着空閑的一小會兒，她又和薇莉娅和瑪麗安聊天說起這件事。
“真是不可思議，學校裏竟然有潛藏的吸血鬼，說來之前我還和懷特一起訓練過呢，雖然不熟，也沒說過幾句話。”
這話這兩天她已經說了好幾遍了，每次都是在抒發自己的不可置信，其實能看出來，她心中是不安才會如此表現。
尤蘭達不是沒有出去執行過任務。
她已經在澤西軍校就讀過一年了，只是學校裏潛藏着吸血鬼這件事對她的還是沖擊太大了。
一直以來學校都給予着她充分的安全感。
現在事實卻告訴她，連她一直覺得最安全的地方實際上也危險重重。
瑪麗安也顯得憂心忡忡：“如果連軍校這種地方都混跡了吸血鬼，不難想象在其他的領域只會有更多，這簡直太可怕了。”
薇莉娅看着她們沒有說話，只是也做出了一副擔心的樣子，微微蹙着眉，像是有什麽心事。
尤蘭達和瑪麗安看見了，忽然想到她們兩個都是二年級生。反而是身為新生的薇莉娅第一次經歷這種事，肯定心中會更擔心。
于是兩個人轉過頭來又開始安慰她。
“薇莉娅，也不要太過于擔心，或許說不定是我們多想了，目前一切的傳聞也都是猜測，不是嗎？”瑪麗安柔聲安慰道。
“會長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的，你知道有名的斯卡洛城ss+級別的吸血鬼組織殲滅戰嗎？那一戰到現在都還被軍事老師列入課堂上當成必學案例來講呢。
那次任務就是會長帶着他的小隊和獵人工會合作一起完成的，我可能不太相信我們學校的對抗能力，但是我絕對相信會長的腦子。”
尤蘭達提到會長時突然一掃之前的擔憂，變得自信起來，俨然一副林塞的小迷妹模樣。
薇莉娅柔順地點了點頭，好看的眉卻依舊皺着沒有松開。
“薇莉娅是還有什麽別的心事嗎？”瑪麗安擔憂地望着她，問道。
“你們和懷特同級……平時上課的時候有沒有看到他最近和哪個女生談戀愛？”
尤蘭達愣了一下，“你為什麽會突然這麽問？是有什麽新的線索嗎？”
瑪麗安也看向她。
薇莉娅躊躇了兩秒，到底還是說了。
“昨天和海倫娜一起去懷特同學的寝室查看現場的時候，我在他的牆上發現了一件T恤，上面的圖案好像是情侶款的。所以我猜測他可能是有一個女朋友……便想問問你們平日裏，有沒有看到過他和什麽女生關系走得比較近？”
尤蘭達仔細回想了一下，“還真沒有，從來沒見過她身邊出現過什麽女性好友。對了，瑪麗安，你知道嗎？你和他不是還一起上過課嗎？我還見你們說過話呢。”
“那次是公共課，剛好坐在前後排了，就說了兩句無關緊要的場面話。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所以也不知道什麽女生和他走得近。”瑪麗安眨了眨眼睛，平靜解釋道。
薇莉娅眼眸微動，視線在瑪麗安身上多駐留了一秒，收回視線，做出了一副輕松的表情，“這也只是我沒有根據的猜測罷了，或許是懷特自己買的T恤也說不定呢？他或許也不知道是情侶款，只是看到好看就買了。”
“還真是，有些情侶款的衣服是真的好看。我上次就買了一件，穿在學校裏還和一個男生撞款式了，真尴尬。”親身經歷過的尤蘭達不能再同意了，她讪讪擺了擺手，附和道。
這個話題很快暫告一段落，因為辦公室裏又來了新的同學來尋求幫助、辦理業務。
薇莉娅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下旁邊正在認真工作的瑪麗安。
她長相清麗溫柔，是一眼看過去純良無害好相處的氣質。
瑪麗安平時不是很注重打扮，偶爾也只化淡妝，但是今天，薇莉娅發現她似乎化了濃妝。
并非是濃墨重彩的眼妝和唇妝，她的妝容都很自然日常，只是能看出一些淡淡的妝感。
旁人看或許看不出什麽，但是薇莉娅能看出來她臉上塗了很厚的粉底液。
即便是這樣，有時候某個不經意的瞬間，她的臉上還是會流露出一刻難以掩飾的疲憊感。
或許是看得久了，瑪麗安察覺到她看她的視線，擡起頭來。
兩個人對視了一眼，薇莉娅對她笑了笑。
她也回以了一個笑容。
……
中途，剛說完話的尤蘭達又突然跑到瑪麗安的工位上，拉着她撒嬌道：“瑪麗安，甜心，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趟洗手間啊。”
“你去洗手間還要人陪啊？”
“我這不是害怕嗎？”她有些羞窘地小聲道：“自從發生了這件事，我一想到身邊的同學可能是吸血鬼僞裝的，就覺得害怕，看誰都不正常。”
這要是讓海倫娜知道了指定會大聲嘲笑她。
瑪麗安輕笑道：“你就不擔心我也是吸血鬼啊？”
“咱們都認識一年多了，還在會長眼皮子底下工作，你要是吸血鬼，早就被發現了。”
尤蘭達抱着她的手臂，将她從工位上拉起來，笑嘻嘻地賣乖道：“再說了，要是吸血鬼都是你這樣的美人兒，我也就不會這麽怕了。”
“……”
兩個女孩對話的聲音漸行漸遠。
辦公室裏只剩下了薇莉娅一個人。
她從位置上站起來，慢慢繞到了瑪麗安的辦公桌後，拉開了她的抽屜，一串帶有綠色小石頭的手鏈靜靜地躺在那裏。
從她認識瑪麗安以來，她就一直帶着這個手鏈，但是最近卻摘了下來。
這種綠色的石頭，只有加克司州才有，寓意着幸運和戀慕。因着這一好的寓意，當地年輕人都很喜歡把它加工成首飾送給心上人。
剛巧，加克司州是懷特的家鄉。
而她很早以前，也在那邊生活過一段時間……
薇莉娅伸出手指，輕輕觸碰了一下那串手鏈，一段屬于物什主人的記憶便清晰印在腦海。
啊，還真是她啊……
殺害懷特的那只吸血鬼。
—
經過兩天的調查，蘇伊和安娜已經暗中調查名單上的所有人。
她們确定了兇手是名單上那個叫做瑪麗安的女孩。
四個人都在吃飯的時候互相讨論起自己了今天的收獲。
蘇伊擡頭看向薇莉娅，“這個叫瑪麗安的女孩是你們學生會的人？”
“嗯，我們在一個辦公室裏工作。”
薇莉娅頓了兩秒，評價道：“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孩。”
蘇伊突然沉默。
安娜也放下了幹飯的手。
“姐姐你……喜歡她嗎？”
“嗯，還算挺有好感的，在學生會工作之後她照顧我很多。”
尤蘭達是那種大大咧咧的性格，相比之下瑪麗安在很多方面就要細心得多，她最初剛進入學生會的時候，都是瑪麗安不厭其煩地一點點教她工作中的注意事項，每次她遇到問題了對方也總會熱心主動地過來幫忙。
任誰對瑪麗安的表現去做一個評價，都不能否認她是個非常善良的人。
即使她是個吸血鬼，薇莉娅打一開始就知道，仍舊覺得她的善良并不是完全僞裝出來的。
安娜有些坐不住了。
她皺着一張包子臉，一雙大眼睛一會兒定定看着薇莉娅的臉，一會兒又失低下頭去扣自己的手指，一副不安的小模樣，反複了好幾次。
“……”
蘇伊有些無言地偏過頭去。
安娜這張臉上根本就是一點事也藏不住，這麽明顯的表現……
果然，下一秒，她聽到薇莉娅的詢問緊接而來。
“你們是覺得她有嫌疑？”
“嗯。”
蘇伊看了一眼她，而後垂眸道：“我查到了她和懷特是情侶關系。”
“那就說得通了，我們也懷疑是熟人作案來着，懷特肯定不會對自己的女朋友設防。”黛妮激動地道。
“是怎麽查到的？這才短短兩天，學生會都還不知道這條關鍵的線索。”薇莉娅問。
“被殺害的那位懷特同學死後，手機也跟着不翼而飛。我猜測也許是那只吸血鬼拿走了，既然兇手刻意拿走手機，我猜想裏面或許隐藏着什麽重要的信息。”
“然後我入侵了懷特生前所有的社交賬號，其中有一個私密小號裏零零散散寫着幾篇電子日記。”
文字裏很多都提到了瑪麗安的名字，賬號照片牆上還有她的照片。
這基本上已經是實錘的證據了。
蘇伊将自己手機上查到并且整理好的資料線索展示給薇莉娅和黛妮看。
這單是聽聽就知道很厲害，黛妮雙眼冒光地看着蘇伊，心中對她無比崇拜。
“蘇伊你真的太厲害了，這世上還有你不擅長的東西嗎？”
這就是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嗎？
射擊、搏鬥、各項訓練專業成績樣樣都是第一不說，想學什麽東西還輕而易舉地一學就會。
關于這一點，黛妮真的深有體會。
之前她教過蘇伊一道菜，對方只是看着她做了一遍，就跟着絲毫不差地做出來了一份一樣的。口感、味道，甚至是裝盤都一模一樣……
還有平日裏她們有不明白的地方只要問了蘇伊，她總能給出正确完美的解答。
她真的好像博學到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蘇伊一定是個天才。
黛妮忍不住再次在心底默默想道。
薇莉娅聽完之後靜默了幾秒，昳麗的眉眼在燈光下似乎有幾分迷茫。
蘇伊看着她蒼白的臉色，抵在餐盤邊緣的手指不自在地蜷縮了起來，心尖漫上了絲縷苦澀。
她一定……
很難過吧。
身邊的朋友是只惡心的吸血鬼。
蘇伊壓下那股驟然翻湧的苦澀，理智詢問道：“瑪麗安極有可能就是那個兇手吸血鬼，所以在正式得出結論并制服兇手之前，為了安全起見，明天你再去學生會值班的話，我會跟在你身邊，可以嗎？”
薇莉娅有些神不守舍地點了點頭，同意了。
黛妮這才恍然反應過來瑪麗安如果真的是吸血鬼，那此時薇莉娅的心情一定會很不好受。
她神色複雜地看向薇莉娅，有些擔心道：“你還好嗎？薇莉娅。”
薇莉娅垂眸小聲道：“只是一時有些接受不了這件事……”
黛妮覺得換成自己，自己可能也接受不了，于是她忙不疊趕緊安慰薇莉娅道：“別難過，她如果真的是吸血鬼，不管平時再好肯定也都是裝出來的，這種虛僞又可怕的吸血鬼根本不值得你為之傷心難過……”
沉默中的安娜眼圈一紅，默默地将頭垂得更低了。
如果姐姐以後知道了她其實也是吸血鬼，一定也會這麽難過吧，也許還會恨她欺騙她……
這時候，安娜頭一次覺得自己似乎理解了蘇伊之前的心情。
餐桌上的人似乎都被這件事影響了心情，再之後都安靜了不少。
其間，薇莉娅擡頭看到安娜一副要哭出來的模樣，委屈巴巴像個即将要被抛棄的可憐小狗。
蘇伊雖然還是面色如常，卻不自覺蹙起了眉，漂亮的唇也緊緊抿着。
嗯，是兩只小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