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邊,月色慘淡。屈原披散着頭發,憤恨地舉着長劍,踉踉跄跄狂舞着。突然,他劍鋒偏走,直逼楚懷王,”你這個昏君,一再聽信讒言,誤國殃民……”
“卡!”萬凱喊了一聲,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導演,這就可以收工了嗎?” 幾個工作人員全轉過臉,朝萬凱急忙問道。
萬凱聞此,用力點了點頭。再過幾天就是端午節了,他也想早點趕完這部電視劇《離騷》,好回家陪陪老婆孩子。
“ 啊!”那邊,常歌突然發出一聲慘叫,随後重重倒地,他身下淌出汩汩鮮血。
“啊!”大夥見狀,不由驚呆住了。只見于弦站在那附近,手中顫抖着一把道具的假劍,正一臉驚恐地望着地面上那人。
“導……導演,有安排這一幕嗎?”攝影師幾個哆哆嗦嗦問道。
“啊?!”萬凱驚恐萬分,”快,快上去看看。”他的聲音由于過度恐懼而沙啞着。
“怎麽會?”于弦喃喃道,眼底藏着許多淚水。
“導演,他,他好像死了!”一個膽大的工作人員撲上去檢查了一下,不禁震住了。飾演楚王的常歌已經永遠停止了呼吸。
“天吶,楚懷王死了!”好幾個助理失聲叫道。
“死了?!”于弦不停重複着這個字眼,臉上陰晴不定。突然他哈哈大笑起來,“楚王死了?楚王終于被我殺死了!哈哈哈哈……”
“入戲太深了……醒醒,于弦!你不是屈原!”一個攝影師忍不住喊道。
“我……我不是屈原。”于弦聞此,喃喃自語道。突然,他轉過身,飛躍而下,落進一旁驚濤駭浪的大海裏。
“啊!”萬凱忍不住痛吼着。
“救人啊……”現場一片混亂。
就在于弦墜入海底的那瞬間,他的回憶再次打開了……
幾個月前。
于弦拖着腿,艱難走出片場。他剛剛又做了替身,仍是打戲。導演為了追求視覺效果,要求替身演員要真的挨棒打。
“哎,痛死了。”于弦揉了揉自己滿是淤青的小腿,勉強靠牆坐下。已經出來混兩年多了,可惜自己還是個替身。而且基本上都是武替,鏡頭前,半個臉都沒露過。他暗暗自悲道。
“很痛嗎?”常歌這時正好路過,見他一臉悲戚,便蹲下去,關切問道。
“啊?”于弦聞聲擡頭望去,這位不正是當紅大明星常歌嗎?!他馬上收起臉上的悲傷,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在自己愛豆跟前,可不能太慫。
“你等下,”常歌急急起身,他朝不遠處的草叢走去。過了一小會兒,他手上拿着好幾株青草。
“這是菖蒲,搗爛了再加點白酒,敷在傷口上,可以化淤止痛。”他笑吟吟遞了過去。
“哦,嗯,謝謝。”于弦受寵若驚,結巴說道。
“加油哦!”常歌說完,便轉身走遠了。
于弦望着那背影,心底泛起了一圈圈漣漪。
又過了幾日,他挨在樹下,不停吸着冷氣。這次他替身男二,按劇情需要,他的後背被一個群衆演員猛踹了許多腳。
“這樣的日子也叫追求藝人的夢想啊?”于弦悶悶思量着,他有點想放棄了。他沒有什麽社會人脈,更不懂得靈活攀結貴人,這條名利之路也許根本不适合他。
“又挨打了?”常歌幽幽說道。他這次拍戲的片場正好也在附近,于是趁休息時,他便偷偷溜出來四處閑逛。一不小心,他又遇上那位愁眉苦臉的替身演員了。
“哦,哦。”于弦聞聲望向來人,臉上頓時晴朗了,他的心口不知為何撲撲亂跳。
“來,去我那車上躺一會兒吧。”他不等對方回應,便架起他的肩膀,徑直往那拖去。
見此,于弦嘴上是拒絕的,但雙腳卻不聽使喚地随他走去。
車內居然空中無一人,大概用餐時間到了吧,于弦暗想着。
“給你,”常歌取出了一瓶跌打噴霧。
“不,不用。”于弦難為情地婉拒道。
“喝這個,”常歌又遞過來一瓶泡茶,“這是菖蒲茶,可以緩解疲勞。”
于弦猶豫了片刻,他的喉嚨确實有點幹渴,于是他便打開咕咚喝了起來。
突然,他感到身後一涼,爬滿淤青的後背便露出來了。原來,對方不等他同意,徑自撩起了他的衣服,正在不停搖頭着。
看到這,他急忙拉下衣服。不料,此時一雙溫暖的手撫摸了上來,在那傷痕累累的地方,不停鋪上綠油油的草碎。那一刻,他冒出了從未有過的沖動。
在擡頭對視的瞬間,二人便鬼使神差地附在了一起……
在那之後,通過常歌的帶動宣傳,于弦出現在屏幕上的次數越來越多,名氣也漸漸漲起了。
“我們要一直在一起,生并且死。”喃喃着,于弦閉上了眼睛,随海浪沉下去,一直沉進海底……
數日後清晨。
石勇二人從大嶼山回來當即,他便向林隊說明了事情梗況。林隊聽聞後,第一時間同意了他的請求:繼續追查麥角*乙酰氨的蹤跡。“多提醒他。”林隊在挂掉時,特意說了這句話。
“看吧,你談個戀愛可把林隊擔心壞了。幹脆,分了算了。”石勇挂掉電話,沖小白擠眉弄眼道。
小白聞言,微微一怔,不作聲響,繼續吃他的早飯。這個豆漿怎麽喝起來酸苦無比呢,他想道。
“接下來,要去哪呢?”石勇默默想道。
身後,電視上的早間新聞正在播放着:……當紅藝人常歌在片場遭人刺死……嫌疑犯疑是新晉小生于弦……于弦當場跳海自殺……新界警方正在全力調查中……
“歌與弦?”石勇一邊聽着新聞,一邊砸巴嘴巴說道,”好像他們之前還是戀人吧。”
“你怎麽知道這些?”
“以前浏覽新聞時看到的。”石勇擦了擦嘴巴,”這有問題嗎?”
“沒有。”小白低聲說道,他其實心裏想說,有那麽多閑工夫,幹嘛不多看點科學雜志呢。
“呵呵,活兒來了。”說話間,石勇亮起了手機屏幕。江城發來的信息:常歌體內發現微量麥角二乙*氨。
之前與如海大師談判完,石勇在離開時曾拜托他多留意這個毒品。因此他便第一時間發信告知了。
“走吧!”石勇說道。
何家飯室。
何清平一臉嚴肅地坐在中間,他手上端着今日早報,看了又看,正在沉思着。
“阿中,那個李祝在泰國時,是不是在你手下做事?”何清平端起了一杯茶,又馬上放下來,他喝不下。
“嗯,不過什麽毒品麥角二乙三乙的,我确實不知情。”何子中放下手中物,認真回答着,”我讓他們正在查清楚。”
“那這兩個藝人呢?怎麽就發生在片場中?”何清平用懷疑的眼光瞥了一眼對方。常歌和于弦兩個都是長何文化傳媒公司的簽約藝人。
“正在查。自家的藝人出事了,更要查清楚。”何子中緩緩說道。”聽說,江城那邊來了兩個特情局的幫手呢。”
“哦。”何清平不說話了,他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子都,似乎在等他反應。
“我也要跟你去。”何子都一聽特情局三個字,眼睛馬上亮了起來。
看他這幅樣子,另外二人皆無奈搖了搖頭。
新界警局。
“于弦的屍體還在打撈中,那一帶暗流很多。”江城一看到石勇,就急切說道。
“那可以看下現場的物證嗎?”石勇問道,他注意到屋子內好幾個負責的警員們都頂着黑眼圈,看來昨夜又是不眠不休。
“道具的劍?”小白盯着桌上這個物證,不禁呆住了,這劍不就是通過彈簧控制的伸縮結構嗎?還能殺人?剛剛在來的路上,他們已經通過江城電話裏的描述,大概知道了整個案件的發展過程。
“道具假劍暫且沒有問題。死者身上并沒有外裂傷口,那淌血是從死者心肺湧出來的。”江城冷冷說道,他心裏還在耿耿于懷,數日前這厮太過高冷,不給他面子。
“沒有傷口?但血液噴湧而出?”小白暗思忖着。
“化驗報告在這,自己看吧。”江城沒好氣說道,不過讓他更心煩的是,外面現在圍觀的粉絲們越來越多了。這些年輕人各個情緒激動,短時間內應該沒有要撤退的意思。
小白伸長脖子,仔細看了好幾遍常歌的屍檢報告,似乎并無其他異常情況。他本想厚着臉皮要求去看屍體,但一擡頭,突然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何子都站在不遠處,一直冷冷盯着他,眼裏浮現出各種情緒。一時半會,他還沒打算要過來打招呼。
小白見狀,心裏大喜。剛要大踏步上前,卻見對方忽得轉過身去,假裝不見。見到這,他怔住了。
“有什麽需要我們配合調查的,請盡管說。”何子中不等江城開口,徑自說道。“死者都是長何公司的藝人,我們自然脫離不了嫌疑。”
“好的!”江城淡笑道。他心裏想着,難得遇到這麽通情達理的主。
“請問兩位死者,他們倆日常關系有交叉點嗎?”石勇問道,他對狗仔新聞很是懷疑。
“不好意思,暫且不清楚。這個藝人公司,我基本沒去過……”何子中露出歉意的微笑。“不過公司一直交給這位鄭秀秀打理,也許她知道些什麽。”說完,他便取出了一張美女名片。
石勇連忙深手過去接下來。
“那個?十年前,泰國,你在哪裏?”小白突然插話道。
“哦?!”何子中聞此,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這位咄咄逼人的家夥。這性格跟子都可是絕配啊,他心裏暗暗說道。
“你什麽意思?”見阿中沉默不語,何子都突然冷色問道,他的眸子裏藏着寒意恨意敵意。
“沒什麽。随口問問。”小白喃喃答道,心裏一陣涼意肆起。
“對,你想知道的,也正是我所疑惑的。”何子中聞出二人氣氛不對,便拉起子都只往門外走去。“我等你的答案哈。”他沒有回頭,遠遠說道。
“副隊,我們這邊查到一條信息……”身後,有幾位警員說道。
江城聽到這,忙跑了過去。
“走吧,我們先去會會這位鄭秀秀美女。”石勇推開還在發愣的小白,大步流星朝門口走去了。
長何文化傳媒公司。
大概是何子中提前打電話告知了什麽,鄭秀秀一見到他們二人,便跳過客套話,直接切入了正題……
“在于弦上位前,常歌便是大紅大紫的藝人。靠着不錯的演技和極高的顏值,他的作品一部緊接着一部,都沒停過。
有一次,他在拍電影時,偶遇了當時還是替身演員的于弦。不知為何,兩個人便迅速成為了戀人關系。
不過後面他們因為一些瑣事,便很快分手了。今年萬凱導演拍《離騷》,二人都去試鏡。結果居然都被選中了,還是男一號和男二號。于弦飾演男一號屈原,男二號是常歌,飾演楚王。
聽說昨夜本來都拍差不多,都要收工了,突然就發生了那個事……”
鄭秀秀不帶停頓,一口氣将這些故事梗概,通通合盤托出了。說完,她長長嘆了一口氣,似乎是感到幾分放松,終于完成老板交代的任務了。
“那麽,他們分手的原因是什麽呢?”石勇坐在一旁,在本子上記錄着什麽。
“ 這個……不太清楚,藝人們私底下的生活,并不需要一一都向公司報備。”鄭秀秀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說道。
“分手之後,兩個人仍然都在公司裏合作嗎?有沒人,和他們兩個都有密切接觸的呢?”石勇繼續問道。
“分手後,除了這次拍《離騷》,他們談不上合作,就是平時偶爾還會坐在一起。至于密切接觸的人,你指的是哪種密切程度?”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石勇,似笑非笑道。
“他是問,有沒有人和他們兩個一起合作過,或者是他們倆共同的朋友?”小白淡淡解釋道。
“沒有,據我所知,沒有。”她語氣十分堅決地說着。
“你哭過?”小白突然問道。
“什麽?”她疑惑問道,
“沒,随口問問。”小白低下頭,喃喃道。這個女子在故意隐瞞些什麽呢?他想着。在她辦公室的垃圾桶附近,明顯有一根濕漉的假睫毛,與她現在戴得那副同款,藍綠色可真少見。小白暗想道。
而她現在戴着的卻是一副完整的假睫毛,那便意味着,她剛剛換過舊的。由于時間過于倉促,她處理得不夠幹淨。
如此愛美的女子,為何會掉假睫毛呢?那大概可能是她受控不了自己的情緒,大哭過一場?小白尋思着。
新界警局。
“副隊,這個人表示,曾經插足過那兩位藝人的戀情。”辦公室內,有幾位警員們急急說道。“我們剛剛查實,他曾經在白氏集團的傳媒公司上班過。”
“什麽?”江城瞪大了眼睛。
原來審訊室裏坐的那位男子名喚張易。他自稱曾經是位編劇,但在演藝界混不出名氣,便退出不幹了,另尋來錢快的活兒。
前陣子由于涉嫌販毒,他已經被江城他們盯上了。今早運氣好,他剛剛出了一點貨,便被便衣當場擒住。
為求自保,張易便主動發聲,他知道一些關于那兩名男藝人的事,希望能彌補一些他的罪過。
事情是這樣的:
數個月前。某夜店。
常歌是那家夜店的常客,這晚偷閑,便帶上于弦一起進去潇灑放松。他今天約了一位編劇老朋友。
“你瘋了嗎?”于弦瞪大了眼睛,抓住常歌的手臂。此時對方正半躺在沙發上,手裏端着一杯紅酒,他往裏摻入了一些白色的顆粒。
“沒事,偶爾玩玩。這個東西以前聽說還是長生營養補給糖呢,”說完,常歌便一飲而下。
于弦緊張地坐在一旁,手心裏全是冷汗,死死盯着他。
“不要這麽緊張啦,”張易笑嘻嘻說道,“我這還有一些,要不白送你一點嘗嘗?”他壓低嗓子說道,“這東西好啊,還能增加你們倆的親密接觸呢。”
“滾開。”于弦吼道。
“不信,你等着看。”張易露出狡黠的笑容。
那邊,常歌突然手舞足蹈起來,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嘴裏還不停念叨着,“滾,滾……”似乎看到了什麽令他畏懼的東西。
于弦見狀,趕緊沖過去,一把抱住對方,試圖讓他安靜下來。不料,他被對方一腳踹開了。常歌變得神志恍惚,開始将身上衣物一件件盡數脫掉。
于弦驚慌失措地看着眼前一幕,不知如何是好。
“你主動過去……”張易貼過去,在他耳旁竊竊私語了一番。
“神經病。”于弦怒斥道。讓他在公共場所……他的道德底線還不至于如此。
“那他估計要找別人玩了,”張易詭異笑道。
“後來,他們經常争吵,最後就分手了。”張易笑道。似乎這種不恥行徑,對他而言是家常便飯。”圈子裏帥哥美女那麽多,大家都年輕,那方面的需求也大。公衆又追求藝人保持單身,所以圈內大家互相玩玩又有什麽呢。”他侃侃而談。
“謝謝,長見識了。”江城冷言道。不過這只是坐實了常歌吸毒,跟他死因有直接關系嗎?江城陷入了沉思。”幻覺?倒是很像前幾天大嶼山的案子……”
“你的貨從哪裏來的?”石勇追問道。
“暗網,虛拟身份,每天都要變id。”張易呵呵冷笑道,心裏暗暗在嘀咕着:我自己都不清楚賣家到底是誰又在哪,你們能查得到?
“白氏傳媒?”小白低語道。他若有所思地摸着臉頰。
“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啊,”江城突然從自己的沉思中驚醒,驚問道。由于他背對着門口坐,加上剛剛在埋頭苦想,他并未察覺有人進入。
石勇聞此,甚是抱歉地點了點頭示意道,”吓到你了。”
“派幾個到白氏集團去坐一下,”江城不假思索發號着口令。應該得先摸底張易,他想道。
“嗯。我們同去。”石勇點了點頭,說完,他習慣性拉起小白的胳膊,“走!”
“不了,”小白果斷拒絕了,他想去看常歌的屍體。與活人說話太累,跟死人聊天更容易一些,他心裏喃喃道。
石勇見此,微微驚疑了一下,也不攔他,便跟随江城他們走出去了。
趁四周沒什麽人注意,小白一溜煙拐進了化驗室。屍體還躺在那,小白大喜。
他低着頭,仔細看着這具已經被縫合的屍首,死白的臉龐上,仍然遮不住俊美之貌。果然,靠顏值上位,小白想起了鄭秀秀說的話。
“這些是什麽?”他貼近盯着心肺傷口附近看着,微微柳絮狀的東西,黑乎乎的。
“呵呵,你想幹嘛?”法醫聞此,不動聲響地從身後走了出來,這個臉上貼着花花草草的僞娘,興致這麽廣泛啊?!他想道。
“這是什麽?”小白假裝看不到對方眼裏的鄙夷神色,低聲問道。
“血。”
“都是血嗎?”小白追問着。“還有什麽?”
“血,還有一些雜草碎,正常的。”法醫疑惑說道。“這有問題嗎?”
“沒,沒什麽。”小白喃喃道。“雜草碎屑?難道案發現場有很多草嗎?他暗暗琢磨着。
正當他要離開化驗室時,走廊上響起一句,“案發現場那邊要換崗了,要不要去?”辦公室內兩位新人警員在大聲嚷嚷着。
“嗯,我也去!”小白聽到這,連忙喊道。一切毫無頭緒,他想要多走走多看看。
年輕人自來熟。車上三人坐在一起閑聊了一下,居然發現都是科學小分隊。大家從宇宙大爆炸說到宇宙平行空間,話題還沒聊完,案發現場已經到了。它在香港攝影城內,某處頗熱鬧的海岸邊。
“就是這了。”大奇和李申跟另外兩名隊員對接了之後,便跨過警戒線,走了進去。小白見狀,連忙擡腳跟上。
雜草叢生?小白低着頭,繞着屍體倒地的位置走了兩圈,地上遍布着一些叫不出名字的常見青草,那青草大多葉瓣細細長長,葉尖微刺。上面還零星散落着一些黑褐色的痕跡,大概是血幹了,混進泥土,當晚人多,一片混亂中,留下四處淩亂的足跡。
小白蹲下去,他捏起一小抹黑土,湊近鼻子聞了下,果然,帶有濃重的血腥味。
“呵呵,吃土啊?”突然,不遠處有位身影喊道。
小白驚訝望去,風中依然站着那位熟悉的他,只是那人眸子裏隐隐藏着一些猶豫和懷疑。
聞言,小白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有點粗糙的顆粒頓時灑落下來。站起之後,他便只往那身影走去。
“你怎麽會在這?”小白好奇問道。
何子都不語,轉過身望向遠處的一個攝影棚,那裏正如火如荼拍攝着什麽大片。人群中赫然立着何子中,在指手畫腳說着什麽。
原來長何文化傳媒不只參與一部電視劇,它是同一時間好幾部一起來。小白頓悟開了。
“走吧,我送你回去。”何子都淡淡說道。他徑直走向遠處一輛座駕。
“ 哦,哦,謝謝。”小白突然想起了,兩位警員要留下執守現場,他這會得只身回局。幸好遇到他,小白暗暗慶幸道。
車上二人相對無言,猶如觸電一般,各自急忙躲開了彼此的目光,氣氛甚為尴尬。
“那個,”小白舔了舔嘴巴,猶豫了半天開口道,” 我想說,那晚,我想說……” 該死,嘴巴說的跟不上腦子轉的。小白苦笑道。
“說什麽?”何子都似乎煩于這個結結巴巴的解釋,猛地剎車,車輪子與地面摩擦發出刺耳的鳴響。
“我……”小白一緊張,突然腦門一片空白。
“哎。”車又開動了。何子都輕嘆了一下,臉上波瀾不驚。“先去吃飯吧。”他淡淡說道。
車停在警局附近的一家幽僻的日本料理店。何子都并不咨詢對方喜好,一口氣便點了許多飯食。之後,他就端起茶水,盯着小白一口一口抿了起來。
小白見此,微微泛紅了臉頰。奇怪,這厮今天怎麽了?他暗嘆道。
“哇!這麽剛好!”正在二人尴尬時分,半空中突然響起石勇的驚嘆聲,江城在後面跟進來,他們也要進來吃飯。
“真是尴尬到底的一天啊!”小白暗暗悲嘆道。
恰好就在這時,江城的手機響了。他迅速接起來,數秒鐘之後,他苦笑道,”回去幹活了,午飯再說。”
衆人聞言,便飛得離去。
“等我。”小白瞥了對方一眼,來不及看清子都面上表情,便被石勇一把拽走了。
“你猜,張易那邊,我們打探到什麽了。”半路上,石勇眨着眼睛賣關子道。
“不知。”小白沒好氣回答着。
“他的父親是俄國人,他是在那長大的。”
“哦。”
“他好像認識葉琳娜。”
“啊?!”聽聞此,小白心口一緊,他眼前頓時浮現出死裏逃生的一幕幕……又是烏索瓦集團?他喃喃道。
“一會回去,你們要先慰問張易還是先看于弦的屍體?”進入警局大門口時,江城突然回頭問道。
“于弦找到了?!”衆人聞此,都大為震撼。
“找張易聊聊。”小白想都沒想,直接喊道。
審訊室。
“你好像漏了什麽故事情節啊?”石勇重重甩出幾張相片,圖裏都是張易和葉琳娜合影歡笑的畫面,看情形,二人關系不淺。
“這……這從哪兒來的?”張易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盯着照片看。很明顯,他更在意誰提供了這麽私密的照片出來。明明都在自己手機裏的通訊空間裏加密了啊?他暗自沉思着。
“先講講你的故事吧。”江城這會在外面電話點餐後,也走了進來。
張易聞此,臉上浮出一抹古怪神色。接着他便垂下頭去,任憑石勇幾個再怎麽軟硬兼施,他絕口不語了。
“ 葉琳娜前陣子就在香港啊,還找了一個顏值超高的小男朋友呢。”小白幽幽說着,他眼底浮現出何子都的影子。
“什麽?”張易猛地擡起頭,臉上掠過一絲疑惑。但很快他又平息下來了。千萬不能中套,他自我提醒着。
“在香港美術學院附近,她故意撞上一位小鮮肉,然後還和保持親近接觸……”小白急急說着,但聲音越來越低沉。他的心底突然湧起一陣陣酸澀。
“胡說八道。”張易怒喝道。該死,自己還是被激怒了,他暗自吃驚,這位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子居然最有殺傷力。
“我有證人。”小白見他暴怒,心中狂喜着。
“在哪?誰?”張易抑制不住內心的躁動,低吼了一句。
“要不,先談談你的故事吧。”小白趁機追問道。
“哼。”張易冷瞥了一眼,突然意識到自己可能上當了,便沉默着。
警局辦公室。
“嗯,還是這個天婦羅好吃。”大奇一邊砸吧着油膩膩的嘴巴,一邊肆無忌憚說着,”副隊,你也偶爾點一些這樣的飯食嘛,天天都是十元快餐。”
江城聞此,恨不得直接将手中的快餐盒往他頭上砸去,”天天天婦羅?吃窮死我!”
“副隊,別,來嘗嘗這個。”李申趕緊遞上來一盤烤魚,”原來這家店還有做這個啊!我們每次去都是一碗烏冬面。”他忍不住感慨道。
“小心魚骨頭噎死你。”江城沒好氣說着。
剛剛不久前,辦公室送來了兩袋午飯。一袋是他給每個人點的十元快餐,另一袋裝滿了日本料理。見此,警員們幾乎沒有思考,全體果斷放棄了副隊的十元愛心便當,一股腦兒都奔向那袋高級料理去了。
衆人皆心知肚明,剛剛在那家日本料理店,就遇上一位財大氣粗的公子哥……
“謝謝你啦!托你的福,給他們打牙祭。”江城臉上雖不悅,仍苦笑着對一旁小白說道。
“哦,不必謝我。”小白嚼着這份十元快餐,好像味道也不賴嘛,他暗想着。
“下次叫他要低調一些。”石勇趁四周無人,猛敲了一下小白的頭,暗聲提醒道。
“我們又不是……”小白扒拉着米飯,心裏一陣翻騰,那位公子對自己總是忽冷忽熱,陰晴不定。到底自己又算他什麽人呢?
“喂,各個吃得這麽香。給我留點啊!”正在他低頭一通亂想着,法醫突然出現了,手上還揚着一張白紙黑字。
應該是于弦的屍檢報告出來了。大夥一看到這情景,全都自覺地放下手中的飯菜,安靜聽起來。
“死者于弦屬于溺水死亡,身上沒有人為制造的外傷……”法醫一字一頓铿锵有力地念着,“不過,死者生前似乎中毒過,體內器官多處受損。至于什麽毒,還在檢測中。”
過了片刻,小白趁無人注意,偷偷溜進化驗室。他想請法醫檢測案發地的那些雜草是什麽。
傍晚,江城辦公室。
“這些年輕人,都不回家陪着爸媽,又來了!”江城撩開窗簾一角,看向樓下的大門口,“又來了!大明星的粉絲們又來了!!”他無奈地直搖頭,一只手不自覺地往口袋裏掏出煙支。
剛剛他又被數位領導請去談話了,”務必要盡快盡早破案,讓社會各界穩定。”江城重複着領導的叮囑,“看來案子的影響已經超出案件本身了。”他自言自語說着。
“目前知道的線索有:于弦溺亡,體內有中毒痕跡。常歌涉嫌吸毒。張易販毒,跟烏索瓦集團有關聯。鄭秀秀隐瞞了某些事。”石勇淡淡說道。
“嗯,一盤散沙啊!”江城吐出了一口煙霧。
“現在要怎麽入手?鄭秀秀那邊?”石勇開口道,他瞥了一眼小白,“何家的事,還是你去吧。”說完,他露出賊笑。
“于弦那邊就我們去查吧。”江城補充道。
正在他們讨論時,法醫急匆匆闖了進來,他皺緊眉頭說道,“副隊,查出來了,于弦體內含有某中草藥,并非溺水時誤吞了水中漂浮物。……另外,我要準時下班了,明天就是端午節了。老婆女兒還在家等我一起買節日東西呢。”剛說完,他便一溜煙跑遠了。
“真是!”江城看着那背影,假裝生氣地瞪了幾眼。他突然想起來,他老婆前幾日也叮囑他要買什麽東西回去。到底是什麽呢?他死命地撓着頭……
“那,不然今天就先到這吧。”江城不好意思說道。
“好的,”石勇拽起小白,轉身出去了。
由于警局大門口此時堵着一堆粉絲們,石勇二人便改往警局後門出去。後門口出來便是一條古街巷,雖然此時也挂着一些紅燈籠,以凸顯節日氣氛,但明顯沒有繁華鬧市那般喧嚣了。
正當二人踏出門口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正落在附近的大樹下,暗淡的月光灑在那人臉上,靜靜地,冷冷的,又夾雜着一絲竊喜。
石勇第一個發現了,他猛推了小白一把,用嘴朝那邊努去,“他在等你。”說完,石勇知趣地往反方向揚長而去。
此時,小白呆呆凝視着眼前人,心裏暗潮洶湧着。到底,我算什麽人呢?他在心底默默自問着。
“怎麽,不想見我了?”何子都先跨了一步過來,“中午的料理好吃嗎?”他淺笑道。
“哦,嗯,好……吃。”小白結結巴巴道,他中午似乎沒機會碰到那些高檔飯食啊。
“你沒有吃到?”何子都敏銳察覺道對方的語氣,“算了,那換一家吧?”說話間,他已經走近了小白,一把挽住對方的手臂。
小白突感身上被電到了一般,但心底特別暖和。他趁機将頭靠了過去。
二人慢悠悠晃在古街上,時光仿佛慢了下來,紅色的燈籠裏,映襯着幸福的光芒。走了一會兒,二人在一個堆滿節日用品的貨架前停了下來。
何子都此刻像三五歲的孩子一般,一會兒摸着這個,一會兒望着那個,臉上浮出百年一遇的大笑容。小白見此,也暫時忘記了心裏的疑惑,陪他在店內張望起來。
“這個送你,”何子都突然抽出一張老虎圖樣的貼圖,“在山西南部一些地方,這圖稱作虎符,專門貼大門口,用以避邪的。”他眨巴着眼睛望向對方。
小白聽着這話,弦裏藏音。他也不拒絕,笑着将它收下,“希望它也能避開猜疑和吃醋。”
何子都聞言,猛吃了一驚。原來這個書呆子并不是那麽蠢萌啊,他暗暗想道。
離開了那店,二人繼續在街上閑逛着。何子都難得心情好,一下子買了許多小零件,小白盡心盡力拎着。冷不防,他發現自己耳朵旁,被插了一株青草。
“這是什麽?”他苦笑道,擡手欲去拿下來,不料卻被對方摁住。
“艾草啊!它可以插在門上,驅疫避邪呢。”何子都貼着他的耳朵說道。
“又是避邪啊?你到底在暗示什麽呢?”小白低聲笑道。
“沒什麽,就是希望,你平安活着。”何子都呢喃着。
“啊,”小白不禁大為震撼,終究是自己誤會了對方。他的心口猶如驚雷滾滾,一半是驚喜,一半是自責。“那晚……我其實想說,”他顫抖着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