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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是怎麽被帶到這兒的,姜離躺在床上苦澀發笑。

只記得,她的手機被陳繼哲從窗口扔了出去。

從床上起來,雙腿兩側感覺到清涼,應該是擦過藥了。

半夢半醒之際,是陳繼哲把她抱到了浴室裏,貼着她的耳朵軟語。

“離兒,我錯了….”

“離兒,我不該弄疼你的…”

“離兒,你怎麽樣才肯愛我?你能愛我嗎?別離開我,好不好?”

雙腳站在冰涼的地面,房間裏的燈沒有開,她也不想看見光,瞧見自己憔悴的臉,和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模樣的身體。

遮陽的窗簾遮得不算太實,留有一道縫隙,光從外面透進來。

不清楚現在是早上,還是中午,又或者是傍晚。

姜女士的屍體還沒處理。

現在卻又被困在這個地方。

知道陳繼哲瘋,可沒想到他能瘋到這個地步。

昨晚瘋狂的占有欲不分輕重地全發洩到她身上,今早又一個勁兒地哄人。

兩極分化得像是個精神病。

“咳咳咳咳咳咳——”

姜離痛苦地捂着嘴咳嗽,最後難受地坐在地上。

一天一夜沒有吃藥了。

忽然門把手的位置松動,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姜離有些害怕地肩膀發抖,回想起昨晚在身上實施的暴.行,她恐懼地不敢擡頭。

寬大的手掌撫摸她的頭頂,從未有過的溫柔和耐心,“離兒,怎麽摔地上了?我抱你…”

姜離抽手往後縮,她抗拒他的靠近。

“乖,地上涼,會感冒的。”陳繼哲不顧她的抗拒,直接将人從地上抱起,“離兒,別和我置氣,行嗎?”

等後背接觸到床榻的瞬間,姜離起了排斥反應,一巴掌甩在陳繼哲的臉上。

疼得像是有小刀在割喉嚨,她艱難發聲:“陳繼哲,放我出去!”

“放你出去?姜離,你是不是又想其他男人了?你都這樣了,還想找其他人?!”陳繼哲扯她的手腕,眼神兇狠難訓,“看看你自己的身體,他們還會碰你嗎?”

“陳繼哲,你發什麽瘋?!”姜離扭手腕,“你弄疼我了!放開!放開!”

“休想,這輩子你都別想我放開你!”

這本是一句動聽的情話,從他的嘴裏說出,卻是威脅、是癫狂。

姜離嘴唇發顫,悲傷地低頭苦笑。

陳繼哲連一個正牌女友都吝啬給她,在媒體和電視上大談特談,卻不許她靠近其他男人。

現在連母親的屍體,她都趕不回去收。

“陳繼哲,我餓了。”

“離兒餓了,我下了面條,我現在去廚房端給你。等我一會兒,很快的。”

姜離應了一聲,果然現在的陳繼哲受不了任何一點刺激,只能先哄着。

不清楚現在在什麽地方,也沒有手機,房間裏也沒有任何通訊設備。

“我沒有床上吃東西的習慣。”姜離在他出門前,撐起雙臂,“抱我去吃。”

“好。”陳繼哲彎腰抱起她,推開門,去了廚房。

屋外的陽光刺眼,透過玻璃窗照在客廳裏,沙發上三防着好幾件褲子和領帶,一些領帶上還沾着口紅印。

陳繼哲和不清不楚的女人可能在沙發上滾過。

姜離清醒地別開眼,被抱到椅子上,面前的男人端着碗和筷子,一口一口地喂,溫柔地挑去她散亂到碗邊的頭發。

“慢點吃….怎麽吃得像個小倉鼠。”

紙巾擦拭過嘴角,冰涼的指尖觸碰她的鼻尖。

在這一瞬間,姜離似乎看見了茶園裏的少年,也是帶着這般清爽的笑。

但下一秒,雙腿的疼痛,把她的思緒拉回現實。

他們回不去了。

對他來說,她就是一個得不到的玩具,很想擁有罷了。

姜離伸手雜碎了桌上的菜盤,飛快地把碎片放在脖子上,“陳繼哲,放我走,否則,我現在就死在你面前。”

陳繼哲瞳孔震顫,含淚失望地笑,“你就這麽讨厭我?甚至以死相逼?”

“不是讨厭,是恨!”

因為他,她錯過了和姜女士的最後一面。

因為他,她去了杭州,錯過了姜女士最佳的化療時間。

因為他,把時間蹉跎了,辜負了姜女士的養育栽培。

不過,這也是她的選擇,她已經不想和陳繼哲有半點兒牽扯了。

姜離走得慢,腳步不穩,指尖的鮮血流到脖子,她一路盯着陳繼哲。

走到庭院的位置,她只看見在客廳裏,消沉的背影。

姜女士火化的那天,姜離一整晚都抱着骨灰盒。

直到下葬的那天,她也沒有合眼睡過。

姜女士教書教得很好,聽說她去世,不少她教過的學生前來吊唁。前同事也過來幫她處理後事。

他們都會對她說,節哀順變。

姜離順不了。

也沒那個臉。

姜女士死的那晚,她在陳繼哲的床上。

噗通一聲,姜離跪在姜女士的墓碑前,她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不孝女。

她早該和陳繼哲斷了的。

現在,什麽都晚了。

回顧前半生,滿目荒唐。

後面這幾天,過得很平靜,也就幾天,頭條全被陳繼哲的戀情霸占。

那晚的事,被狗仔拍到了。

姜離的手機被打爆了,除了以往的同事、同學、合作人,更多的,是充滿威脅的恐怖來電。

她怕什麽,半殘廢的身體狀态,多虧陳繼哲,她難得轟烈得想死。

再後來的兩天,陳繼哲召開發布會,宣布無限期退出娛樂圈。

宣布這個消息的時候,他是這麽說的:“因為,我愛她。往後餘生,我只想做她一個人的陳繼哲。很抱歉,對于一路支持我的粉絲。走了半輩子,才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我想守護她。”

躺在長椅上,姜離指尖輕碰,關掉視頻。

大數據就是可怕,一個全新的手機,也能把陳繼哲的報道推給她。

桌子上的熱水,已經涼透。

姜離疲憊地閉上雙眼,她已經不想再去理會這世間的種種事了。

姜離死了。

死的沒有半點兒征兆。

陳繼哲趕到的時候,她的屍體就躺在長椅上,手裏抱着的是姜女士的照片。

桌面上除了一杯水,還有一個藍色的藥盒。

她什麽時候病的?

為什麽不肯吃藥呢?

為什麽他都打算放棄一切了,她卻不在了?

在葬禮上,姜離的閨蜜叫住了陳繼哲。他們彼此認識,她也是姜離的同桌。

“雖然我覺得不合适。但我想,你該知道這件事。是昨天,在整理她遺物的時候,發現的。”

一本繪畫本,一本草稿本,一本物理書。

“還有很多。姜離——曾今,很愛你。”

“可我覺得,你配不上她的愛。你總是很忙,你的的身邊總有不三不四的女人,她呢?從高一到現在….陳繼哲,你最好活着,愧疚一輩子。”

這是姜離給的懲罰嗎?

陳繼哲面色烏青,低着頭流淚,翻看她書架上所有的東西。

畫稿裏都是他。

有他和小青梅牽手的背影,旁邊畫的,是他送她的那把木梳;有他在國旗下演講的瞬間;有在雨中,他低頭站在樓道裏的時刻;在雨裏為他撐傘;他手上戴着皮圈拿下小青梅嘴裏的煙蒂…….

草稿本裏照着他的字跡謄抄一遍又一遍。

還有夾在物理書的一張手稿油畫。是在茶園裏,他舉着班旗的背影。

姜離很早,就喜歡上他了。

陳繼哲撕心裂肺地念着姜離的名字,可她再也不會對她笑了。

再也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