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咖啡·亵渎
兩顆久被捉弄的心在靠近,暧昧順着視線抽絲剝繭地發酵開來。她鬼迷心竅地擡起手,替他理了理額前淩亂的碎發,男人溫熱的氣息噴薄,近在咫尺。
那盞暖黃柔和的車燈被無聲關掉,黑暗中他小心翼翼地撐起身子,往右邊一寸寸貼近。隐秘的興奮包裹在克制的外衣下,誘惑了兩個人的理智。
男女呼吸糾纏,鼻尖與鼻尖差之毫厘。
手機鈴聲突兀地打破了車廂內的沉默,“嗡嗡”的震感在狹小的空間格外清晰。暧昧散盡,沈知意臉上紅暈未退,一下子被拉回現實。
陸川眼底閃過一絲煩躁,不着痕跡地捋了兩下幹淨的碎發,另一手按下接聽。
“陸川,你到底找沒找到學姐啊?再沒消息我就要報警了!”電話那頭,徐悠悠的嗓音焦急萬分,像膨脹到臨界值的氣球,一點就快要爆炸。
陸川苦笑着指了指聽筒,把手機遞給她。
“悠悠,我沒事。”沈知意對着電話那頭忐忑不安的室友安慰道,“不小心磕了一下,回來要晚點,你先睡吧。”
“嗚嗚嗚——學姐,你沒事就好。”徐悠悠一口哭腔,心裏的石頭總算落地。“不過你千萬別被那個陸總給騙了,像他們這種大老板,很多都是打扮得衣冠楚楚的,其實金玉其外、敗絮其內,專挑像學姐你這種單純的女生下手。”
靜谧的車廂,手機裏的聲音傳得一清二楚。坐在旁邊的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某人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
“好了好了,悠悠,回去再說。”沈知意手忙腳亂地挂了電話,尴尬地紅了耳根。
“她就是好心提醒一下,你別多想。”
陸川抿了抿薄唇,從喉嚨深處溢出一抹不懷好意的低笑,“提醒得挺對。”
沈知意:“???”
驟雨初歇,塵埃洗淨,發動機一聲轟鳴,車子重新馳騁開去。
深夜的急診,有一整個人世間的悲歡。由于備皮要剃掉傷口處的頭發,沈知意随手摘下發圈,束起的馬尾松散地披在肩頭。
處置室的門緩緩關上,男人背靠着牆,蹲在過道一邊。盡管知道縫針不是多大的手術,心裏還是湧動着一股莫名的煩躁。
他站起身,背對着光影,去門口點了根煙,思緒空蕩,模樣有些失神。那根小小的發圈被他私心占有,放在最貼近心髒的口袋。
縫兩針的功夫,他輕笑,看着她靈動俏皮,頭頂着白色紗網,佯裝淡然自若。
“疼不疼?”
“不疼。”沈知意掩飾着眼尾的桃紅,不肯對上那滿眼的情愫。醫生說這麽大個人縫兩針還打什麽麻藥,可到縫的時候,是真的疼。
陸川變戲法似的從背後拿出一頂帽子,為她戴上,淡淡的紫色,不大不小,剛好能遮住頭上的傷口。
“請你吃夜宵。”女生眨了眨眼,露出頰邊一對小梨渦。
這個點,街邊零星營業着幾家蒼蠅館子。不上檔次,卻最撫凡人心。
沈知意給他點了一大海碗的麻辣燙,看着他辣得嘴唇通紅,仰頭直往喉嚨裏灌冰水,動作一如高中那個打完籃球的意氣少年。
自己面前擺着的則是一碗清甜白粥,美其名曰醫生叮囑,最近要吃得清淡一些。
陸川:……
回到公寓已經是淩晨兩點,沈知意整個人是迷迷糊糊地被人抱上去的。
徐悠悠還在客廳等着,見門開開,吓了一跳,抄起桌上的遙控器比劃在身前,“你你你把我學姐怎麽了?!”
陸川克制住想翻白眼的沖動,乜了她一眼,直接選擇忽略。
沈知意的房間很好辨認,沒有那些粉粉的花裏胡哨的裝飾,簡約自然。
徐悠悠防賊一樣跟了進來,內心膽怯,面上還要裝腔作勢,“你怎麽能随便進女孩子的房間?”
他像看智障一樣回頭掃了她一眼,眸中透出鋒利的冷意,驚得徐悠悠不自覺打了個哆嗦。
“我下去買點藥,你幫她換身幹淨的衣服。”
徐悠悠這才發現,沈知意渾身濕乎乎的,臉上因為發燒燙得通紅,蒼白的額頭滲出密密的虛汗。
陸川估摸着時間,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才敲門進去。
“今天發生什麽了,學姐怎麽又是受傷,又是發燒?”徐悠悠态度和緩下來,浸了浸毛巾,敷在沈知意額頭。
陸川略去細節,簡要說明了受傷和淋雨的經過,聽得對方一陣皺眉。
“太危險了。”徐悠悠忍不住唏噓,萬一沒人發現,擱外面凍上一夜,人可就涼透了。“以後還是讓學姐去我家公司上班算了。”
陸川眉頭忽而上挑,似笑非笑,好像有一絲看誰搶得過誰的意味深長。
“對了,人也安全送到了。”她似乎想起什麽,半眯着眼,暗戳戳地提醒道,“陸總管理那麽大一個集團,明天應該還得去上班吧。”
男人沉默不語,一只手随意松了松領帶,袖口的紐扣解開着,挑釁地看向她,笑容更增添了幾分邪魅。
“我們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內的大老板,就喜歡夜、不、歸、宿。”
徐悠悠有種背後說人壞話被抓包的感覺,打又打不過,逃也似的回了自己房間順帶把門牢牢反鎖。
對不住了!學姐,狗命要緊。
吓走了小孩,卧室裏只剩下他們兩人。陸川重新換了盆水,潤濕毛巾替她擦了擦汗。
上了年紀的胖橘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肉團裏的爪子伸展又縮回,惺忪的睡眼看到陌生人瞬間就清醒大半,倒退幾步,弓着腰警惕地盯着他。
陸川一眼就認出這是當年那只橘“喵”,瘦弱的身軀圓成了球狀,橘色的毛發均勻分布在整個背部,只餘腹部和四個肉墊是無暇的純白。
不知是認出他來,還是因為沒覺察到敵意,胖橘大着膽子往前挪動,試探地蹭了蹭他伸出的手指。
毛茸茸的,還會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她養了十年,從小貓變成了一只老喵。
說不上來是什麽滋味,往事歷歷在目,無數個念頭在心中閃現,卻都指向一個強烈的猜想,她也喜歡他很多年。
床上的人睡顏安寧,長而密羽睫覆下一片淡淡的陰翳,瑩潤飽滿的櫻唇略顯幹澀,紅撲撲的臉頰在退燒藥的作用下消退了燙意,呼吸逐漸均勻。
女生褪去表面種種僞裝,收斂了平日裏端莊沉穩的疏離感,毫不設防,反而更添幾分恬靜。
一縷發絲擋住了眼睛,大約是有些癢,睡夢中的她皺了皺眉。
陸川喉結上下滾動,幽深的瞳孔微顫,垂在身側的手慢慢握緊,一言不發地看着女孩的睡顏許久,終于伸手将那縷頭發撥開。
女孩子的臉很軟很滑,手指觸碰到的地方,有微弱的電流劃過,酥麻感蔓延四肢百骸。
心口跳動的速度突然加快,氣血翻湧,一股不知所起的燥熱席卷開來,仿佛瞬間綻放的煙花,熱烈絢爛。
他緩緩起身,嗓子幹燥發緊,漆黑如墨的眼眸,燃燒着兩團灼灼的火焰。紊亂的氣息,不加掩飾的沉欲,已然壓抑到極致。
一枚輕盈的吻落在眉心,像平靜的碧海掠過一只沙鷗,稍稍扇動翅膀,帶來一片悸動和澎湃。
微弱星火,丢在廣袤荒蕪的草野,大有失控之勢,他不能再逗留。
淩晨四點的冬夜,天街寒涼如水。銀白的圓月高懸,在一片無盡的黑色蒼穹,純淨而聖潔,如同瞳孔中昭然的愛慕。
破曉未曉,來去匆匆,庫裏南清醒而自由,疾馳過一路無人等待的紅綠燈,灌了滿腔冷冽又克制的清風。
高樓空蕩蕩的大平層裏,男人裹挾着一身冷氣進屋,沒有開燈。
巨大的落地窗折射進迷離的夜色和星星點點的霓虹,孤獨和欲望輪流做這座城市的主宰。
浴室的水調到最大,氤氲的霧氣朦朦胧胧,他胡亂扯開身上束縛的西裝,丢在地上,露出一身流暢姣好的腱子肉。
發梢的水滴滑落,滾燙的水流順着健壯的肌肉線條緩緩流淌,大片冷白的胸膛被燙得通紅。
男人眉頭緊鎖,禁欲的體魄溢出滿室的荷爾蒙,手隐忍地伸向那處血脈噴張的地方,腦海中是日思夜想、揮之不去的夙願。
他是人,也有需求,但不應該是這樣的亵渎。
理智回籠,手中的動作突然停滞,脫缰的欲望仿佛瞬間被拉回放縱的邊緣,一切不應該是這樣。
初冬的天氣,水溫驟然下降,刺骨的涼水從頭到腳,取代了方才滾滾翻湧的燥熱。噴張的毛孔猛地收縮,流暢的線條紋路更加緊實。
走出浴室時,陸川簡單穿了件浴袍,碎發只擦得半幹,殘餘的水珠順着脖頸滑下,墜入鎖骨。
打火機“啪嗒”聲響,男人淺淺咬着煙蒂,神色寡淡地倚在真皮沙發上,落拓的側顏矜冷,修長的腿随意伸展着,薄藍的輕煙缭繞,黑夜與白晝交替,又恢複了平日沉穩理智的模樣。
世界在初升的朝陽中展開,每一步彌足珍貴,每一步都艱難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