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

翌日,宋伊藍和外婆早早就到了別墅。

宋伊藍本是想早點來給姐姐洗澡的,但知道已經被洗過後,臉上劃過明顯的失望之色。這讓江索黑了黑臉,心道他媳婦,以後再也不給別人洗了,哪怕是親妹妹。

溫秀和商暻因為有事要下午到,溫清桉就自己獨自來了。

趁着這次生日,他們兩邊的朋友都會來看看溫清鈴的恢複狀況。

猜到今天的人會多,江索請了一位零時工來做飯,外婆知道後念叨了他幾句,硬是要去廚房幫忙,讓他們年輕人自己去玩。

對此,宋伊藍也是無奈。

九點多時,周玥和包宸陽帶着他們快一歲的小女兒來到,小姑娘特別漂亮,大眼睛雙眼皮的,遺傳了父母的優良基因。

溫清鈴第一眼見就非常喜歡,可惜她抱不了,只能由周玥抱着,她時不時逗一逗。

周玥雖然生了孩子,但氣色和身材仍然很好,幾乎看不出來生過孩子,過得很好。

“哥,看溫清鈴很喜歡我家女兒呢,果然我家寶貝女兒就是人見人愛。”

包宸陽滿臉春風得意,視線就沒從老婆孩子身上移開過。

“哎哎,哥,你和溫清鈴也抓緊要一個,生個女兒,可以和我家乖乖作伴。不過要是生的男孩就算了,方圓十裏,不,方圓百裏都絕不能有黃毛靠近我家寶貝女兒!”

聞言,江索十分無語地翻個白眼,這厮俨然是個十足十的女兒奴了。

“生孩子的事得看阿鈴的意願,”江索看向溫清鈴,見她開心的笑,也揚起嘴角。

“我記得她以前說過怕痛,所以我們不會生,若她真想要小孩,我們會去福利院領養一個來,男女都可,看緣分。”

包宸陽聽此,微微一驚:“不是吧哥,就你們倆的基因,不生個孩子太說不過去了……但是肯定漂亮不過我家寶貝女兒,我家寶貝女兒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小孩!”

江索輕嗤:“若不是我們不生,不然就你這基因,小孩能有我們家的好看?”

“呵,我可不是以前胖子了,”包宸陽大言不慚:“說實話,哥,我覺得我比你還要帥點。”

江索:……

坐得不算遠,聽到他們神經的對話,溫清鈴和周玥都是哭笑不得。

“那個憨子,有女兒後就變這樣了,整天我家寶貝女兒最美最漂亮的,我都不知道該說他什麽好。”

周玥搖着頭吐槽,眉眼間卻都是幸福。發現溫清鈴對孩子的喜愛,不由問:“阿鈴,你和江索真不打算要一個?”

溫清鈴手牽着咿咿呀呀的小姑娘,沒擡頭,淺笑道:

“他既尊重我的意願,也舍不得我疼,我又何必非要委屈自己去遭那一罪。”

她很喜歡小孩,但不代表她願意生,哪怕對方是江索,也不能改變她的想法。

周玥認同地點頭:“生孩子确實不容易,要不是兩邊媽都希望我生,包宸陽對我又好,我也是不想生的。”

說着,周玥往小姑娘臉上深深親了一口:“不過小寶寶很暖心,我不後悔生下她。小寶貝,親親媽媽。”

小姑娘有樣學樣,在周玥臉上糊了一臉口水,喊着媽媽媽媽,聲音奶呼呼的讓人心都化了。

溫清鈴羨慕地望着,視線看向江索,發現他也正看着她,眉眼溫柔。

半小時後,

徐毅提了禮物來,這次來,主要是與江索和包宸陽聚一聚,不然以三人一個老婆奴,一個老婆奴加女兒奴,一個工作狂的屬性,約幾次都約不到一起的。

徐毅幾年前便繼承了公司,是個名副其實的大老板,工作每天忙到晚,三十歲了還沒談過戀愛,可憐他孤家寡人一個。

到了中午吃飯時,氣氛還算熱鬧。

昏迷這兩年多,每個人對她都有或多或少的幫助,所以在飯桌上,溫清鈴敬了衆人一杯酒,多的江索不肯讓她喝。

到下午三點多,包宸陽他們才離開。

之後,就是一家人給她過生日,溫秀定了一個兩層大蛋糕。插上蠟燭讓她許願的那一刻,溫清鈴是有點恍惚的。

她好久沒過過這麽隆重的生日了。

十八歲生日那年的夏天,好像只是她的一個噩夢,已經塵封在過去的記憶裏。

她閉上眼,真誠許願:【我所愛之人,皆平安幸福。】

吹滅蠟燭的那一刻,門鈴聲響。

江索走去門口的監控查看,發現來的人是溫奶奶,手裏提着一個包裹。

自從溫清鈴蘇醒後,所有人都來看過她,除了溫奶奶。不知道是不敢來,還是被人攔住不能來。

而溫清鈴也從來不提她。

本不想管,但門鈴一直響,這時溫清桉随口一問:“是誰啊?”

江索皺眉看向溫清鈴,溫清鈴頓時看懂,嘴角的笑意收斂,片刻才道:“讓她進來吧。”

有些事,逃避是解決不了問題的,不管如何,總得見一面,把所有事情都說開。

進門後,溫奶奶看到院子裏面的布置,知道她過得很好,心下放心了。

大廳裏,看到來人,所有人都消了聲,溫奶奶無視那些目光,直直看向坐在輪椅上的人,眼眶一下子紅了。

溫清鈴只是垂眼,不願被她的眼淚觸及到一絲心軟的可能。

“媽,你怎麽知道這兒的?”溫秀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小聲詢問。

他們不知道溫清鈴會不會想要見到溫奶奶,所以不敢随意讓她來。

溫奶奶掙開她的手,不以為然地回道:“跟着你們的車悄悄來的。”

溫秀無言,那她豈不是早就到了,一直到現在才按鈴進門……真不知道該說她什麽的好。

畢竟是自己親媽,溫秀想打個圓場:“阿鈴,你看,讓你奶奶就在這兒待一會兒吧,外面不安全。”

溫清鈴還未說話,溫清桉已經上前:“奶奶,你跟我回去。”

溫奶奶費力掙紮:“溫清桉,你放開!我是來給你姐過生日的。”

“清桉,”溫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清桉一下頓住,“你們先出去一下吧,我跟奶奶單獨談談。”

一句奶奶,讓溫奶奶的眼裏迸發出希冀,她掙脫束縛,跑到溫清鈴的面前。

小心翼翼地打開手中的東西,臉上帶着絲絲讨好。

“阿鈴,奶奶真的是來給你過生日的,你看,梅菜扣肉,你以前最喜歡吃我做的了,就是有點冷了,咱們熱一熱再吃。”

溫秀偏過頭,淚水從眼尾滑落,心中悲涼,率先走出去。

其他人也都離開,除了江索,他走到溫清鈴的身後,手握住輪椅,眼神警惕而疏離地看着對面的人。

溫奶奶變了變臉,到底沒發作。

從布袋裏又拿出一個禮盒,打開裏面裝着一條四葉草項鏈。

“這是你爸爸早就給你準備好的成年禮物,當年生日,你跟我要,我沒給你,是奶奶的錯。

還有你媽媽,臨走時跟我說了,要給你的成年禮物是一條公主裙,可惜還沒來得及給你買,叫我之後帶你去買。

阿鈴看什麽時候有時間,奶奶帶你去商店買,你看上什麽,就告訴奶奶,奶奶有錢呢。”

看着手中的項鏈,一股難過席卷她整個心間,當初她哭鬧着懇求要的禮物,在今天終于得到。

這是爸爸給她的愛,她不會不收。

“謝謝奶奶願意還給我。”她這樣說,讓溫奶奶臉色有點尴尬。

“裙子就算了,你以前沒買給我的,以後也不必了。”溫清鈴擡眼,不悲不喜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我還是會叫你奶奶,因為爸爸媽媽永遠都是我最親愛的父母。很感謝你當初在福利院選中我,至于以後,我們還是不要再見面了。”

這話的意思相當于是再也不想看到她這個奶奶,錯愕過後,一股怒火自溫奶奶心中升起:“溫清鈴,我是你奶奶!難道你要一輩子都不跟我來往嗎?”

話罷,溫奶奶又緩和了語氣:“阿鈴,之前是奶奶錯了,你原諒奶奶吧,你能原諒清桉,這個男人你都能原諒,為什麽就是不願意再給奶奶一次機會?”

為什麽?

溫清鈴手指緊握,一字一頓道:“單憑你不讓我見媽媽最後一面,我就永遠無法原諒你。而且,是你蒙騙清桉跟我離心,也是你威脅江索不與我來往。你仗着我不敢跟清桉說出實情,仗着江索不願讓我兩邊為難……是你,讓我遭受十年的诋毀和譴責。而且,”

她眼圈泛紅,語氣幾次哽咽,身子不受控制地戰栗。

江索蹲下身緊緊握住她的手,心中如被萬蟻啃噬,密密麻麻的疼。

第一次面對如此直白的怨恨,溫奶奶的臉色刷地一下慘白,後背布滿冷汗,讓她不自禁打了個哆嗦。

“我知錯了,阿鈴,我畢竟是你奶奶,如果不是我把你抱回家中,你不會有那麽好的父母,不會有那麽多的愛,如果不是我,你不會考上大學,你……”

“不是你。”溫清鈴打斷她。

溫奶奶忽然停住,猶如繃緊的弦在這一刻突然斷裂,臉上露出呆滞的神情。

“不是因為你,”溫清鈴再次強調:“父母好,是因為爸爸媽媽本來就很好,那些愛是因為他們願意,而我值得。考上大學,是我自己足夠努力,大學之後的學費都是我自己打工賺的,這些與你沒有根本關系。”

溫奶奶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完全怔在原地,看着她堅定的眼神不敢說話。

“更何況,奶奶,你不愛我,我只是你發洩心中怨恨的一個工具。

那十年,你說我是災星,克死父母,村裏的人也在背後議論我,我也還是每年都回老家,我幫你做的事,給你用的錢,忍受你背地裏的驅趕和責罵,每天活在自責與悔恨中,誠然你有恩于我,但這些還你當初的恩情還不夠嗎?”

溫奶奶啞口無言。

溫清鈴吸了吸鼻子,繼續說:“我用一次死亡看清了,很多事情并不是我的錯。包括你的不幸,爸爸的犧牲,媽媽的車禍,這些都不是我的錯,我沒有能力,沒有動機,更沒有上帝視角。”

說完,她的眼下滑落兩行淚,閉上眼,更多的淚水奪眶而出。

“唯一有錯的,就是高中瞞着你和江索早戀。”她停頓,吸了吸鼻子睜開眼,“但我并不後悔,我沒有耽誤學習,更沒有不知羞恥和他做出格的事。

早戀是不好,可是他很好,我辨得清,事實證明我也沒有看錯,他真的很好。”

聽到這兒,江索鼻尖猛然酸澀,握着她的手微微發熱,溫清鈴對他淺笑了笑。

“奶奶,你保重好身體,以後,我們真的,別再見面了。”

*

溫奶奶最終被溫秀強制接了回去,大家也都漸漸離開,家裏只剩下他們倆。

江索動作利落地收拾溫奶奶發瘋留下的殘局,“這個菜……”他拿起盤裏的梅菜扣肉,詢問她該怎麽辦。

“倒掉吧。”她開口,聲音不帶任何情緒,看也不願看一眼,早就十年多沒吃過了,不吃也罷。

江索沉默一秒,還是倒掉了,“你若喜歡吃,以後我做給你吃。”

溫清鈴露出一個笑臉:“好。”

半小時後,家裏被江索整理得幹幹淨淨。

溫清鈴一直看着手裏的項鏈,不曾擡頭,心裏酸澀。

溫軍義總是想着,他要率先送出這些男朋友會送的禮物,讓她不那麽容易被“拐騙”。但兩次,都被同一個男人搶先一步。

江索在她身側蹲下,看了眼項鏈,提議:“我給你戴上吧。”

溫清鈴點頭 ,脖子上挂了兩條項鏈,其中一條是畢業時江索送的。

現在,江索把他那條摘下,在她驚訝的目光中,改為系在她的手腕上。

溫清鈴一頓,抿唇:“那條紅豆手鏈……”兩年前在江水的沖擊下,那條手鏈早已弄丢了。

“沒關系,”江索摩挲她的經脈,安慰道:“我再做一條給你。”

溫清鈴又笑了:“好。”

江索俯身打橫抱起她,往二樓走去:“去洗個澡,該睡覺了。”

剛才溫奶奶推倒蛋糕,溫清鈴衣服上被濺到了許多奶油。

她靠在他的肩窩,不說話不反抗,乖巧的模樣讓江索更加心動。

二十分鐘後,江索□□着上身,抱着被浴巾裹住也難掩全身粉透的溫清鈴出來。

在裏面,趁着她泡澡的空檔,江索為了省時間,直接沖了個澡,搞得她都不敢睜眼。

江索從衣櫃找出兩套情侶睡衣,先是自己穿好了再動手給她穿,穿好後解開她的浴帽,為她吹頭發。

溫清鈴躺在他的腿上,閉眼享受他的按摩。植物狀态兩年多,她的頭發還是烏黑透亮,可見其中江索的照顧有多精致。

吹好頭發,江索把她抱在懷裏,吸取她身上的香味,安心又癡迷。

溫清鈴任由他抱,靜靜的不說話。

良久,江索突兀地喊她:“溫清鈴。”

她應:“嗯?”

他:“溫壽星。”

她:“幹嘛?”

“我可不可以跟你讨個願望?”江索笑着開口。

“……嗯?”溫清鈴沒聽過這種說話,怎麽還有跟壽星讨要願望啊?

但她沒有拒絕,而是仰頭看他:“說說看,本壽星盡量滿足你。”

她的目光認真,是真打算滿足他的願意。

江索驀地一聲輕笑,扶她靠在床頭,“等我一下。”

他走去保險櫃,把裏面的鑰匙,銀行卡,房産證都拿了出來,有些殷切地遞到她面前。

溫清鈴蒙了,搞不懂他是什麽操作,不是要跟她讨願望嗎?

“我把我全部的身家都給你,我就讨一個願望。”江索臉上都是不值錢的笑,仿佛很高興能把自己主動嫁出去。

片刻後他收斂笑意,直勾勾看着她,語氣極其鄭重:“溫清鈴,我只有你了,給我一個家吧,好不好?”

他只有她了……父親不喜,母親早早去世,外公對他也是忌憚利用。

他真的,只有她了。

給我一個家吧,好不好?

當然——“好啊,可是江索,我不是早就已經答應你的求婚了嗎?”

她說,那他們早就是一家人了啊。

“不一樣,”江索笑得很開心,眼裏有淚花閃動,湊上來吻她:“這次是結婚,既然你答應了,那我們明天就去領證,你可不能反悔。”

結婚啊,也——“好啊,不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