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
三日後,午夜,琅琊後山。
阿刁獨自走在通往後山涼亭的小徑,邊走邊不放心地回頭看,見不遠處跟着的謝知非,二人目光對上,謝知非沖她點了點頭,示意她繼續前進。
不知為何,自打今日一早起床後,她心頭就莫名其妙跳,右眼隔一會兒便跳動,心中湧起不安的情緒。
謝知非這三日來也不知究竟在忙些什麽,除了昨夜同她一處用餐,在房內停留許久,說了些纏綿悱恻的話以外,白日裏甚少能見到人影。
自打收到那封信後,她一直有些疑心,總覺得她好像忽略了什麽重要的細節,于是她開始不停地回憶起下山後發生的一切,自從同謝知非遇上以後,一切事情都十分順利,馬不停蹄地抵達琅琊山莊,毫無意外地将信送到,而她在異常順利地拿到了武林大會的魁首。
想到此,她再次感激上天讓她遇上謝知非,不然一切都不會這般順利。
聽鳳七說過,琅琊後山乃是琅琊山莊的禁地,非百裏氏族人不得入內,可她今日一路走來好似異常順利,沒有遇見任何阻礙。
臨行前,他問過謝知非,萬一遇上攔路的人該如何是好,可他卻說一切都安排好了,今日不會有人阻攔。
她追問緣由,他卻只說已經拜托了百裏溪,再問卻不再說了。
忽然,林中傳來一陣鳥鳴聲,她擡頭望去,只見一群鴉雀受驚般地朝林外飛去,而那群鴉雀飛出的地方正是涼亭的位置。
她下意識地回身,卻不再見謝知非等人的蹤跡,一群人也不知是如何離開的,竟連她也沒聽到異響。
長呼一口氣,她猜測,應該是謝玄帶着他躲起來了,畢竟,謝玄的功夫還是不錯的,不然謝知非的身手,還沒到涼亭,想來就已經被人發現了。
輕笑一聲,她繼續朝前走去。
謝知非跟着謝玄推到一個茅草屋內,進去一看,果然見到百裏溪就站在屋內,身後還跟着兩名黑衣男子,黑色布巾遮住下半張臉,使人看不清樣貌。
“多謝前輩今日相助。”謝知非拱手道。
“不必多言,當年若無王家相幫,今日哪裏還有我百裏氏。”百裏溪擺了擺手,看着身前這位晚輩,初見面時,他便覺得此人不簡單,經此一事,今日看來,自己的預感果真沒有出錯。
在謝夫人離去之前,拜托過他要在她走後照顧好謝知非,若他開口,請滿足他的一個要求。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冒着将百裏氏先輩苦心構造的後山密道雙手奉上。
“我答應你,告訴你後山的密道,你答應我查出當年的真相,此事過後,我與王家再無相欠。”百裏溪幽幽開口。
能夠自由出入他琅琊後山之人,這世上除了百裏氏的當家人,不會有第二個人,而今,竟然有大夏人能自由出入後山,在得到這一消息的時候,他不是不感到後怕的。
不然,僅憑謝夫人一句話,他還不至于會将事關他族人秘辛的後山密道圖雙手奉上。
況且他也想要知道藏身在後山之中的那位神秘人究竟是如何躲過他百裏氏的暗衛進去,又如何躲過後山的重重機關,畢竟,這世上除了他不應該還會有第二人知曉後山的防備。
謝知非笑笑,沒有接話,不論百裏溪情願與否,既然站在了他這邊,他便可有萬全的把握在今夜将劉邕活捉。
“跟我來吧。”
百裏溪看了一眼已有萬全勝算的他,轉身走至茅草屋牆上挂着的一只草帽。
那草帽拿開之後,出現了一處與其他牆面上比無二致的一處細小的孔洞,只見百裏溪伸出一根手指進去,不知碰到了哪處機關,只見那處牆面緩緩移動,出現了一條通往地下的暗道。
原本跟在其身後的一名黑衣男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火折子,輕吹一聲,上前兩步将密道中的燭火點燃。
百裏溪踏入之前,回身沉沉地望了眼謝知非:“還請記住你我的約定,百裏氏只提供密道以及你本人的人生安全,不會聽命于你去殺其中任何一人。”
“已經足夠了,多謝前輩。”謝知非沒有一絲猶豫地跟在他的身後。
此處隧道是百裏掌家之後,命人新挖的一處密道,出口恰好相鄰在涼亭的一處密林當中,是躲避發現的絕佳地點。
謝知非身後跟着謝玄謝天等十數位持劍高手,與百裏溪主仆三人在潮濕的隧道中無聲前行,待到一處分叉口前,百裏溪突然停下了腳步。
“我只送你到此處。”百裏溪回頭說完,轉身對着蒼竹與點翠交待道:“若發生意外,一定要快速帶謝公子逃脫,不容有失。”
“是,家主。”二人齊聲應道。
盡管百裏溪不願承認,但如若謝知非在他百裏氏的地盤上發生意外,想必整個謝家乃至王家都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假使有萬分之一的假如,他也絕對不會讓他有任何閃失。
謝知非繼續跟着蒼竹前行,待行到一處暗門前,慢聲的停下了腳步。
随着暗門打開,謝知非見到了早在此處等候多時的暗影門的四位頂級殺手。
不知過去了多久時間,總是頭頂的星月都躲進了雲層之下,阿刁終于快走到了涼亭的位置,越過一個山坡,她果然見到信上說得一處涼亭,可是涼亭內卻空無一人。
阿刁走上前去,只見涼亭內的一處石桌上放置了一封信以及一個口哨,信封同她前幾日收到那封一模一樣,皆在落款處該有一處團雲印章。
打開一看,只見信上寫着,若她已至,只消吹響口哨,一刻之後便會前來相見。
此人并無人商量,阿刁猶豫了許久,害怕人在暗處觀察,也不敢四處亂看,捏緊手中的口哨,重重地呼出一口長氣,将口哨吹響。
那口哨聲并不似尋常百姓把玩的小玩意,是用特殊地皮質制成,發出的聲音沉且悶,像是野獸的低吼。
阿刁将口哨放下,下意識地握緊手中的那把青玄劍,手指摩擦在劍柄之上,感受着手掌下突出的紋路。
時間過得極慢,夜間的涼亭并無篝火,她立在中央能聽到近處蚊蟲煽動翅膀的聲音,更清晰的是她自己的心跳聲。
“阿刁?”
一記渾厚的嗓音自她身後傳來。
“你和你師父長得很像。”
阿刁回身望去,只見一位身着紫衣長袍的男人緩步向她靠近,身後跟着一群看不清樣貌的人,但能看出各個身形高大,手中似乎都拿有武器。
阿刁警惕地将手中的長劍橫在身前,充滿陌生且帶有第一的眼神看了過去。
“別慌,他們不會傷害你。”男人側頭低聲說了兩個字,接着向她靠近,示意她無需擔心。
男人手中提着一把不起眼的長劍,劍柄上還栓了個紅色的劍穗,不過那劍穗好似許久沒有更換過,有些老舊和脫線,與這把劍看起來并不匹配。
阿刁一直在暗暗觀察着此人,在心中猜測着他的身份,她從未想過過此人的樣貌,今日一見,雖在幽暗的林中,依舊能窺得此人俊朗的容貌,想來年輕時也曾迷倒過不少女子。
他輕柔的并沒有減輕她內心的防備,持劍的手也沒有要放下的意思。
可男人像是做了萬全的準備,從懷中掏出一副手掌般大小的卷軸出來,遞給了阿刁,見她防備着不肯接,他也不惱,笑了笑命身後之人點燃火把,迎着火把的光,卷軸打開,阿刁看見卷軸上畫着的一位女子畫像。
師父!
阿刁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畫像,那眉眼口鼻,好似師父站在她眼前一般,像極了她初見師父的樣子,一颦一笑,十分灑脫。
像是看不夠那畫像般,阿刁竟伸手将那副卷軸奪了過來。
男人這畫本就是送給她的見面禮,見她奪走,并不生氣,但見阿刁這副失控的樣子,他竟還十分開心地笑了起來。
“你究竟是誰?”阿刁将那卷軸收起置于衣袖之中,擡頭問道,語氣尖銳,“你和師父是什麽關系。”
“我與你師父兩情相悅。”那男人輕聲說道,目光幽深地看向遠處,“就在我們即将成親的前幾日,你師父突然失蹤,只留下一封信說自己後悔了,便從此再無音訊。”說完,眼神複雜地望向阿刁。
“你騙人,我師父是中了毒。”阿刁語氣十分激動,難以抑制的情緒像是找了發洩口。
“中毒?”那人突然情緒失控起來,“什麽中毒?”
“你不知道?”
他怎麽可能會不知情?
“那你為何會說我是你的親生女兒?”
“成親之前,我便知道她腹中已有了我的骨肉,我知道她想要成親當日再告訴我,所以一直沒有戳破她,可是誰料她卻突然失蹤,我找人尋到天雲門,可竟連天雲門也不知她去了何處,這些年我一直再找她。”男人神情激動,“他中了什麽毒,為何雲觀不給她治,為何會突然故去,是不是雲觀找到了她,故意放出的假消息。”
他說話間好似沒了思緒,本就沉浸在她已不再的悲痛當中,今日又突逢她中毒的消息,這讓他如何能夠相信,這天下間能有誰能傷得了她,天雲門不是武林第一門派嗎?怎麽會救不了她。
這一定是假消息,他不信。
正當他情緒崩潰之際,突然出現一批人将他們包圍了起來。
“劉邕。”
謝知非站在外圍,聲音冷得好似淬了冰般。
可能是太久沒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了,劉邕反應稍稍有些遲鈍,身後的四人卻驀地将他保護了起來,他擡眼朝着那處聲音望去,只見一位陌生男子站在那處,來勢洶洶。
“你?”昏暗的密林使他看不清對方的容貌。
“怎麽?不記得我了?”謝知非不顧謝玄的阻攔,上前幾步,剛好夠他看清。
這相貌卻是有些熟悉,他突然想起先前屬下禀報過謝必安的兒子就在琅琊,阿刁還曾貼身保護,看來,今日是沖他來的。